张文成怕自己咳嗽，影响两人谈话，和张香梅一样，也踱步到外间店堂翻书。直到张文修气喘吁吁，领着张文星赶回来。

    崔莺莺心满意足，起身向端木宁告辞，约定几日后再来。

    一出门，张文修迫不及待打听，他娘这回卖话本子，挣了多少钱？

    崔莺莺刚要开口，张文成插言：“娘这次挣了好几十两银子，十分不错了！”

    崔莺莺正愁怎么打发精似鬼的二儿子，大儿子主动帮她打掩护，不觉心头一松。

    看看张文成，暗想一家子拎不清，总算有个跟自己贴心的。

    “才几十两？”

    张文修无比失望：“还债够不够啊？”

    张香梅凑过来：“娘，能给我买漂亮的新衣裳吗？”

    张文星连忙踮脚扒拉崔莺莺。

    “娘，我要进武馆！武馆师傅说了，只要拜师，签契约出师后，进入镖局做事就能免束脩！我们只用负担吃住费用。”

    崔莺莺一听，去参观武馆的效果适得其反，反而坚定了小儿子向武的决心？张文修带着自己弟弟，不懂劝解吗？

    她眼睛怒火熊熊瞪过去：“你是猪头？别人哄你签卖身契你还帮忙数钱？”

    转头又瞪二儿子。

    “文修，其中利害关系，你不会提醒你弟弟？”

    张文修苦瓜一张脸。

    “娘，您不知道这小子进了武馆，如鱼得水啊？到处横冲直撞，我差点没跟丢。但是那馆主一直夸他聪明，适合学武……”

    他不硬拖着弟弟离开，怕是小屁孩已经在馆长拿出的契约上，盖手印子了！

    这话就不说出来了。不然，少不得陪弟弟一起，挨他们娘的大逼斗。

    崔莺莺抬头望望天色，心里做出决定。

    “香梅，文星，你们俩扶你们大哥，先去保元堂等候。我陪你们二哥，去把他借同窗们的钱还了！”

    择日不如撞日，兜里有钱，自然该把债清了。至于要亲自陪着，主要是怕张文修中途又出幺蛾子，把钱拿去干别的。

    她可不想再次替这小子还债。

    几个儿女都是一呆。

    “现在就还？”

    张文修惊讶：“娘，有钱留着大哥吃药，给我买纸笔啊？我还要考府试！”

    崔莺莺瞪他一眼。

    “不先还债，你好意思参加府试？难不成考试当天，让人追着你要债？你就算过了府试，有脸继续读书？”

    三连问，张文修焉了：“先还债吧。”

    躲债，确实不是办法。他也想直起腰杆走路。

    张文成欲言又止。崔莺莺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掏出一把铜板让他买吃的，哄两个小的。这才跟着张文修，先去银庄取钱。

    看见崔莺莺拿出一张百两银票，张文成眼珠子差点脱框。

    “娘，大哥不是说只挣了几十两？”

    “是几十两啊？”

    崔莺莺毫不犹豫。

    “这里面还有近二十两，是端木掌柜预支给我的约稿费！你这可算是把老娘的下一笔稿费，提前花了。不给老娘好好考府试，老娘活劈了你！”

    张文修心算一下，刨除他的欠债四十来两，娘手里还剩五十多两。短时间内大哥治病，他准备府试，钱勉强够了。

    立即心花怒放，屁颠颠跟在他娘身后进银庄，嘴巴抹了蜜似，不断甜言蜜语下保证。

    “娘您放心吧！等还了债，买了书，我就安心在家备考！大哥身体也好起来了，不懂的地方，我向他请教……今年一定会过府试！”

    他这回下狠心了。

    他看出娘已经没耐烦心，继续供他读书。这几年的各种歧视侮辱，他也受得够够的。连媳妇娘家都瞧不起他……

    等着吧，都等着！

    他娘话本子第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至今记在心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哼，莫欺他少年穷！

    不过，话说回来，等他成了秀才，可就不能让娘继续写话本子了！传出去不丢死张家的人？

    崔莺莺在柜台兑换银两，压根没看见身后二儿子阴晴不定的脸色。

    一百两银子不轻，近八斤。崔莺莺没要银庄提供的银箱，太醒目了。而是掏出准备好的旧布，将钱层层包裹，栓在自己身前，打个死结。

    走出银庄，张文修像是警惕的猎犬，对行人虎视眈眈，围绕他娘转个不停，差点把崔莺莺绊个躘踵。

    “好了！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崔莺莺一巴掌甩出去，十分没好气。

    “光天化日，还是在城里，多的是有钱人，没见过咱们这点钱？你只管好好在前领路！”

    张文修这才消停，不过一双眼睛，兀自不离他娘，唯恐突然间人财两空。

    “茵茵！”

    蓦地一声呼唤，平地惊雷。

    母子两人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肤色白皙，眼神透着阴鸷，清瘦颀长的中年人向他们走来。

    一袭石青暗纹缎面长袍，腰围镶嵌宝石的革带，悬挂玉佩。天气渐冷，还手握一把折扇，显得风度翩翩的样子。

    “高……主簿大人！”

    听着张文修结结巴巴的招呼，崔莺莺心凉半截。

    这个人称呼她是如此亲近、自然，显然以前两人关系，不像她想的那般简单。高主簿可能并非完全以势压人。

    据几个儿女说法，“她”以前温柔似水。会不会因为穿越女的性格，才导致这一朵烂桃花沾身甩不掉？

    “茵茵……”

    高主簿盯着她草帽下光洁如玉的下巴，眼神满是阴郁，幽怨中尚夹带一丝恨意。

    “张秀才刚过世那会，你说你没准备好，让我等你。现在一年过去，你为什么又当众拒婚，让我成为全衙门、乃至全县城的笑柄？”

    “若是无心嫁我，一开始你何必接近我！”

    他愤恨的控诉，完全不顾旁边张文修目瞪口呆，街道上人来人往。

    崔莺莺心里气死了，又不能把穿越女拖出来鞭尸。这种名节攸关的事，她才不信对方一面之词。

    而且穿越女再混账，不会用她身体处处留情吧？约莫是性格过于软和，给好色男人缠住脱不了身，造成种种误会。

    她可不是吃素的，立即反唇相讥。

    “主簿大人请慎言！我何曾对你许诺过什么？我读过书，知廉耻，身为秀才娘子，怎么可能与外男私通。你说我答应过嫁给你，有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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