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难不成我们要抓的都是同一伙人？”宇文胜故作惊讶道。

    “不知三皇子要抓拿的人是谁？”那阔面的追风营壮汉眼珠一转，仍旧陪着笑问。

    宇文胜闷哼一声，冷冷道：“我们要抓的是南陈赤血盟的首领田冉。此人深谙我朝太多隐秘内情，又不知好歹，不肯接受我朝招安，皇兄宇文拓已经发出全国通缉令，这样的贼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只要他从这里经过，我必然将他拿下。”

    一直藏身在绝壁附近的田冉听到宇文胜这样说，脸上露出苦笑。自己明明是帮助宇文拓平定了内乱，仅仅因为不肯依附北周就被通缉。看来介入皇家内部争斗，有功不见得就是好事。而且从宇文胜的语气看，他对田冉是真的恨之入骨，把气都撒在田冉头上，是铁了心要为大皇子宇文硕报仇。

    那阔面的追风营壮汉却惊讶道：“三皇子想必是误会了，我们要抓的人却不是赤血盟的田冉，而是无影卫的奸细。”

    宇文胜面色一沉，环顾了一圈四周，对那阔面壮汉轻蔑地一笑。“你们抓到了吗？”

    “我们来晚了一步，没有抓到，但却看到三皇子的部下把他们都杀了。”阔面壮汉看了一眼那名还跪在地上的边军校尉。

    “哦，可有此事？”宇文胜脸色一变。

    那名边军校尉急忙起身，在宇文胜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宇文胜脸色渐渐变缓，最后竟然露出了微笑。他笑着对那阔面壮汉道：“那些无影卫的奸细是来接应田冉的，他们也是怕这几个奸细闹出动静，影响伏击行动，所以就没留活口。这样吧，我们可以把这几个奸细的尸体留给你们，免得你们回去不好交差。”

    那名边军校尉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先前从绝壁下来的那五人的尸身已被抬了过来。

    “多谢三皇子！”阔面壮汉走过去查看这几人的尸身，又向几个同伴招手一起过来勘验。

    趁着两边交接和勘验尸身的空隙，田冉决定先撤回去再做打算，今晚的计划被破坏，已经走不成了。他准备等欧阳平另外安排线路再行动。他们一行悄悄绕过绝壁旁边的那条小道，准备回到对面山腰的那个山洞。虽然那里条件简陋，但在深山之中却是个绝佳的隐蔽之处。

    刚绕过绝壁旁的那条小道，忽然，“咚”的一声，一个小石子轻轻落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走在最前面的老伍赶忙伏下身，手臂上举，示意身后的人隐蔽。但隔了好一会，除了周围草丛中蛐蛐的叫声，一切如常。夜色依旧暗淡，凭借微弱的星光他们还能辨别大致的方向和脚下的深浅，但远一点的人和物就辨别不清了。

    是谁在朝他们扔石子？

    老伍和成云都没听见这人的响动，这人不是轻功极好就是距离他们的方向超出了能够感知的范围。

    “什么情况？”成云从后面悄悄摸了过来，小声问老伍。

    老伍摇了摇头，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示意继续前行。可没走多远，又是“咚”的一声，一个石子又轻轻发出一声响动。听动静是落在他们侧面不远处。正在他们停住脚步，摸不着头脑之际，紧接着又传来“咚”的一声，一个石子又落在刚才那颗石子的不远处。

    这几颗石子从近到远，向一个方向延伸过去。似乎是有人正在投石引路。

    老伍和成云朝那个方向看过去。那是前往深山的方向，杳无人迹，也没有路。可从投石的声响上看，又不像是有恶意，如果有恶意，他们早就被暴露给宇文胜了。看情形这人像是来帮他们的，这人到底是谁呢？

    老伍和成云疑惑的眼神看向跟在后面的田冉，他们朝石子扔出的方向伸手示意，似乎是在问要不要把这人揪出来？

    田冉自然也听见了这几颗石子的响动。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忽然眉头上扬，露出一丝微笑。“既然没有恶意，那我们就跟着石头的方向走，看看到底是谁。”他小声道。

    他们跟着石子落地的方向往前走，果然，没多久就走到了一条小道上。借着微弱的夜色细看，这条道路似乎是山羊踩出的小道，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这条小道一直向山中延伸，是往平城的方向。

    难道这条羊肠小道就是传说中前往平城的暗道？众人心里都生出喜悦。

    引路之人仍隐在前方，每隔一段距离就将石子抛出引路。在每个交叉的路口，也都会有石子抛出，给他们指明方向。这人不但熟悉地形，而且始终在前面不远处引导着他们。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前面没有路了。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山洞。这个山洞被草木遮挡着，只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洞口只有半人高，要蹲着或伏下身才能进去。

    走在最前面的老伍和成云停在洞口还在犹豫，里面情况不明，虽然一路指引看似没有恶意，但说不准里面有没有陷阱。

    这时，洞内忽然有了光亮，有人在里面点起了火把。一个清晰的声音从里面低声传来，“你们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这声音竟然很熟悉，虽然在洞中这声音有些回音和混响，但这是一个他们都熟悉的女声。

    “菁菁？”

    成云和老伍面露惊喜，看向身后的田冉。田冉也微笑着点头，示意可以进去。

    老伍和成云两人弓着腰率先入洞。

    这个洞的洞口狭小，但往里走了几步之后里面却豁然开朗。里面火把闪烁的火光清晰地照着这个洞穴。这是个很深的洞，里面深邃黝黑，不知通往何处。再往里走了几步，绕过一个拐弯，火把之下映照着的三个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当中一人正是菁菁，她还是之前跟在田冉身边时那样的打扮。一个清秀干练的小书童的装扮。另外两人则是身穿黑衣的武士，分立在她左右，似乎是她的随从。这两人都是瘦高个，年纪约莫三十几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但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是身怀绝技的好手。刚才替他们引路之人应该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老伍和成云微笑着给菁菁施礼，“见过公主。”

    菁菁点了点头，眼睛却看着后面的田冉。眼神里满是期待，但等到田冉走到身前，她却又板起了脸，一副高攀不起，高高在上的姿态。老伍和成云相视一笑，指了指里面的洞穴，借口查看洞里的路径，拍了拍那两个黑衣随从的肩头，示意让他们带路。

    那两个黑衣随从似乎丝毫不解风情，身子没有动，目光只看向菁菁。菁菁朝他俩点点头，他们这才跟着老伍和成云往洞里走去。

    等到老伍他们几人往洞里走远了，田冉才对菁菁笑了笑，“在那家饭馆，帮我们订好酒席之人原来就是你。还有，刚才在绝壁之下那些追风营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吧？”

    菁菁似乎还有些生气，没好气的点点头，“在皇城你不声不响地走了，话都不跟我说一声，当我是什么人！”

    “对不起，菁菁，上次我的确走得很匆忙，所以顾不上跟你告别。”田冉目光柔和地看着菁菁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了好一会。

    菁菁被看得羞涩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我又不是不让你走。”

    田冉轻轻笑了笑，“可你二哥却不是这样想，不走的话，就要留在北周做驸马了。”

    菁菁涨红了脸，低声道：“你……难道不愿意？”声音虽小得像蚊子叫，但在这安静的洞中却清晰可闻。

    田冉叹了一口气，“还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家仇未报，我如何能用喜气去面对死去的家人。”他黯然道。

    菁菁抬起头凝视着田冉，眼神里已变成怜爱之色，“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那个近卫门的公主。”但她的话语中仍带着一丝幽怨。菁菁平时是个开朗的女孩子，什么都是大大咧咧的，但在感情面前也变得像个小女人一样，既敏感，又多情。

    田冉转过身避开菁菁灼热的双眼，把视线转向架在石壁的火把上。

    火把的火光在洞中气流的带动下不断跳跃，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像一个隐身在火光中舞动着的精灵，正在跳着欢快的舞蹈。这火光的温度似乎就是舞蹈的热度，里面注满了火热的情感。感情毫无疑问是有温度的，但感情又究竟是什么呢？是长久的陪伴还是控制不住生出来的情愫？

    这二十年，田冉对于陈楠始终无法割舍，两人自小就在一起，感情深厚，只是因为家庭变故分隔了很长时间。虽然没有长情的陪伴，但在情感上他还是无法放下陈楠，在某些至暗的时刻他甚至已将陈楠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

    可菁菁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也陪伴着他，在他从一个懵懂少年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在北周无边的原野和漫天大雪中，菁菁也曾给他带来那么多欢乐，有时跟菁菁在一起甚至都让他忘了自己身负的深仇大恨。所以，很多时候的确是田冉有意在回避菁菁。这次在北周也是一样，他逃避成为北周驸马并不是不喜欢菁菁，而是不想就此沉浸在富贵乡中，忘记了自己身负的使命。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田冉只能在心中为自己的退却开脱。

    这两个女人如何选择对于田冉一直都是个难题。如果一件事情不知道如何选择，最好的做法就是先不做选择。也许放一下，过段时间重新再看能看得更清。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田冉转过身，把视线重新转回菁菁身上，“我跟陈楠自小就有婚约。”他如实说道，“我跟陈楠的感情跟你一样深厚。你在我心中也同样重要，只是现在还不是做出选择的时候。”

    在火光的映照下，菁菁的脸颊忽然烫得发烧。她第一次知道在田冉心中，她的重要性跟陈楠一样。对她来说，这已经足够。她不是小气之人，只想着独占一人。

    “谁叫你现在选择。”菁菁莞尔一笑，“我已经准备好了，还做你的小书童。这可是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可不许丢下我。”她的心情又变得开朗起来。

    “你二哥同意你过来？”

    菁菁摇了摇头，忽又傲然道：“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可是正式接管追风营了。去平城也是我的份内之事，二哥他现在其它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怎么会顾得上我。”

    田冉沉思了一会，“想必是宇文拓接管了军政大权，忙不过来，才把追风营交给你的。”

    “那又怎样？我迟早都要出来独当一面的。”菁菁嘟着嘴道。

    田冉眉头上扬，微笑着指了指洞的深处，适时改变了话题，“这里应该就是你们追风营的隐秘通道吧？”

    菁菁点点头，“这个通道可是我们追风营的秘密，从没有外人知道。”

    田冉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你既然知道这个秘密，就要拿另一个秘密来跟我交换。否则……”

    “否则什么？”田冉故作惊讶道。

    “否则你就要跟我回北周。”菁菁终于把心中所想大胆地说了出来，但才说完耳根都红了。

    没想到田冉微微一笑，竟然爽快地同意了。“就依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秘密？”

    菁菁用手指轻轻摸了摸鼻尖，眼神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问。”其实知道什么秘密对于菁菁并不重要，她只想要田冉欠她一个人情，至于用什么还，自然由她说了算。

    田冉只能苦笑地摇了摇头。

    老伍和成云已经与那两个黑衣随从折返回来了。那两个黑衣随从依旧默默站在菁菁身边，并不说话，他们只听从菁菁的号令。

    “公子，这个山洞的确是通往平城。”老伍欣喜说道。

    “而且还是通往平城最隐秘的通道。”成云兴奋地补充说。

    “出口在什么位置？”田冉冷静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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