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崇渊的瞳孔剧烈收缩,握刀的手抖动着,想往外抽,理智已经回笼。
他昨夜就从护卫口中得知瑄王在这里跪了一夜,不惊动旁人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全局的昭帝。
昭帝半个时辰前就过来了,周围清了场,他的銮驾就在拐角处的巷子里,怕是在等着时机现身呢。
他还是臣子,捅死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他和九族就真的得陪葬了。
不过,他自己不能动手,解一时之恨,太子可以啊。
大奸臣的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弧度,屏退了全部下人的同时,眼神示意总管让半芙和又竹把太子带过来。
“舅舅……”瑄王用上内力紧握住宋崇渊的手,刀尖挑破了他的衣襟,贴在他皮肉下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上。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宋崇渊,嘶哑的嗓音里透着深深的愧疚,不再有过去的尊贵,把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我已经找林静微证实了,五表妹做得那场预测的梦是真的。”
“这几日我一直在逃避挣扎,我想粉饰太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还跟你们好好的。”
“可最终,我还是选择认下这一切,我不为自己开脱,你动手吧。”
“杀了我,一来可以阻止前世悲剧的发生,再者能报前世你满门被诛之仇。”
“我罪孽深重,一人不足以为宋家上下六百多口偿命,我愿用我整个瑄王府和妻族几族来偿还。”
宋崇渊也开始跟宋令虞一样有演技了,双目通红,满脸的怒恨、挣扎和痛心不舍,手抖间刀尖就刺破了瑄王心口的皮肉。
血珠子冒出来,染在瑄王曾经剜心口放心头血留下的那些疤痕上,有几分可怖感,更加触目惊心。
“前世,或许是因为我把持朝政,掌控逼迫你,我罪有应得,可玦儿,我是从你还没出生就为你谋划,一手扶持你坐上皇位的亲舅舅!”
“你杀我可以,为什么不能放过舅舅家的老少妇孺?尤其是令虞的郑姨娘,她一尸两命啊。”
宋崇渊字字诛心,比刀刃刺在心口都让瑄王疼。
瑄王身形不稳,慢慢弯下腰,两手还攥着宋崇渊的手,却仍然没有支撑住,湿透的双腿跪到了地上,满脸的痛苦,近乎哽咽,“舅舅,我没有前世的记忆,我不知道前世的我是怎样的。”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不管狠绝到何种地步,都不会杀了你满门,尤其是郑姨娘。”
“如你所说,她是令虞的生母,快要临盆了,我只会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尊在高位,怎么可能会杀她?”
宋令虞居高临下地站在瑄王面前,俯视着瑄王。
雨丝飘过来,墨发被吹着,她眼里也有泪,“你没有杀宋家满门,是你母妃假传圣旨,按照她这个流程,本应该将宋家人全都抓捕入狱,推去斩首示众的。”
“但她却怕夜长梦多,在我赶回来的路上截杀我,她亲自过去宋家,不仅逼死了父亲,一个又一个的宋家人,她还命人当场屠杀了宋家上下六百多口人,叫昔日辉煌风光的丞相府,眨眼间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等我回来,她还要杀我灭口,你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什么?”瑄王浑身震颤,抬起头仰视着宋令虞,僵冷的薄唇哆嗦着,不可置信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本已万念俱灰,却在这一刻又于绝望中升起那么一丝的希望,奢求,桃花眸绯红地凝视着宋令虞,委屈又可怜的,带着浓烈的乞求,“所以令虞……”
能不能不要那么恨我……恨我也可以。
你可以捅我几刀报仇,但唯独不能不理我,投入到湛淮晏的怀抱。
瑄王跪在宋令虞面前,把刀柄递给了宋令虞。
宋令虞接过刀,刀尖再次对准了瑄王的心口。
瑄王带着一种甘之如饴的表情闭上眼,“阿虞,求你,捅下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受些。”
宋令虞:“……”
跟太子一样,能把你们捅爽了是吧?
你只要赎了罪,从此就还能心安理得,不用饱受煎熬和折磨,就能跟从前一样了。
宋令虞握紧刀,手却不停地颤抖,通红的双眸里泪摇摇欲坠,迟迟没有捅下去。
“湛淮玦你是不是傻逼,你没有错,为什么要向自己的臣子赎罪!”林静微的唾骂传过来,同时她的人也跑上前,用力拽开瑄王,歇斯底里试图把瑄王骂醒。
“你可是男主,有巨大的光环和气运,就算宋崇渊和宋令虞跟你反目成仇,倒戈向了太子,他们最终也还是手下败将。”
“等你赢了,你喜欢宋令虞,你完全可以对她强取豪夺,囚禁了她,让她做你的禁脔,对你摇尾乞怜!”
“而不是现在这样,南昭最尊贵的王爷、原文里的男主,战场上骁勇善战手握兵权的神只,这么卑微地对他们下跪赎罪。”
“强者不应该赎罪,强者只需要掠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啊。”
“你作为男主,应该有自己的尊严和傲骨!”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舔,宋令虞她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宋崇渊和宋令虞冷冷看向瑄王。
瑄王没有半分犹豫的,一脚就把林静微踹到了三米远台阶下的雨水里,不顾林静微的哀嚎,他再次跪到了宋令虞和宋崇渊面前。
宋令虞袖子里的手悄然握紧,竟然分辨不出这一刻的瑄王是苦肉计打感情牌,还是真的要赎罪。
她手中握着刀,刀尖朝下,许久没能动手,任由瑄王一直跪着。
气氛一时凝滞。
太子来得很快。
在宋崇渊的故意为之下,他听到了很多,震惊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
原来,他们都是某个人写得一个话本里的人物。
瑄王是话本里的男主,最终赢了他坐上皇位,还诛杀了宋家满门。
现在宋令虞知道了剧情,跟瑄王反目了。
可她却不舍得手刃瑄王!
“宋令虞,难道你和瑄王的感情,能抵消了你宋家满门上下六百多口的血海深仇吗?”太子在宋令虞身后,两手用力按着轮椅站了起来。
红色绸布蒙在眼睛上,他替宋令虞愤怒仇恨,也心疼宋令虞被辜负。
当然,还有欣喜。
湛淮晏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只能拖在地上,一只脚用力艰难地走到宋令虞身侧,与宋令虞站在一起。
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握住了宋令虞拿刀的手,缓缓抬起来。
而后,太子把刀尖对准了瑄王的心口,微微弯腰在宋令虞耳畔,嗓音低沉循循善诱着,“刺下去,报了原文里你满门被诛杀之仇。”
“不用担心,孤会替你担下罪责。”
“宋令虞,想想你的妹妹、郑姨娘,她们死得有多惨,郑姨娘还怀着孩子,一尸两命啊。”
太子没听到细节,不知道原文里郑姨娘是不是一尸两命。
他信口雌黄,只为刺激宋令虞,要宋令虞失去理智,亲手把刀捅进瑄王的心口。
也就只有宋令虞捅瑄王,瑄王才不会还手。
他借宋令虞之手杀瑄王,对瑄王精神上也是一种不可承受的打击。
若是父皇怪罪,他一力承担。
他可以确定父皇不会为了瑄王杀他,也不会废他就是了。
宋崇渊扫了宋令虞一眼。
宋令虞还在犹豫,摇着头,闭上眼,痛苦纠结下泪流了出来。
结果她就感觉到太子手下突然一个用力,随即便是“噗嗤”,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以及男人的闷哼。
宋令虞脸色微变,猛地睁开眼。
刀刃偏了,捅到瑄王心口以下的位置,鲜血喷涌而出,溅到她青色朝服的花纹上。
瑄王仰头看着宋令虞,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墨发还是湿的,却对她露出了一个笑,疯癫又病态的,“阿虞,再捅深一些,求你。”
真杀了你我也别想活,宋令虞心里这么想,在太子还要用力时,她猛地把刀抽出来,“咣当”丢在地上。
宋令虞往后退了好几步,在春雨中,语声悲戚地对瑄王道:“湛淮玦,虽说母债子还,但我辨得清是非,爱恨分明。”
“而且从我八岁起,你就做了我的夫子,教导我,栽培我,多年来你比我父亲对我还好,我如何下得了手杀你?”
太子即便看不见,也知道听见这话的瑄王有多狂喜。
他又恼又怒,紧握拳头,咬着牙喊,“宋令虞,你真是让孤感到陌生又失望,你是有多喜欢他,竟然不顾自己的灭门血海深仇!”
“跟你没有关系,我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会让真正的仇人血债血偿。”宋令虞重新站到瑄王面前,哽咽道。
“湛淮玦,这一刀已经解了我对你这个无辜者的恨,以后我们之间还跟以前一样。”
“我唯一所求就是我找宋霓报仇的时候,你哪怕不能站在我身边,也不要帮你母妃对付我,怪我,好吗?”
瑄王所跪的地上已是一片血泊,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有着战损后美强惨的艳丽和妖冶,只应了一声好,高大笔挺的身躯便轰然倒下。
瑄王陷入昏厥前,听到宋令虞惊慌担忧地喊了一声他的表字。
于是,他这几日的恐惧和绝望都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满足。
瑄王被送去了隔壁的府邸医治。
宋崇渊去了内阁。
在巷子里的昭帝,等人都走了,他带着太医匆忙去了瑄王的府上。
昭帝无疑是在向宋令虞表明,哪怕最后赢得是太子,他也要瑄王有个善终。
他们的爱恨情仇,他只旁观不去干涉,但宋令虞不能让他最爱的儿子没了性命。
宋令虞也更加意识到她要杀宋霓很难。
除非让昭帝厌弃了皇贵妃。
太子没有搭理宋令虞,脸上带着冷笑和嘲讽,自己回到了隔壁的太子府。
阿凝现在接过了统御后宫之权,又竹说阿凝早早地去了后宫,晚上天黑后才回来。
太子还得批阅奏折。
宋令虞执迷不悟,不舍得杀了瑄王,他得为了阿凝保住宋家满门,并且报原文里宋家满门被诛之仇。
小丞相去了内阁,太子不指望她会过来,自己坐在书房里,用上了其他的辅臣。
霍菀带着霍菡过来了,让辅臣退到一旁,她接过奏折给太子读。
太子没说什么。
只是现在他已经不用人带着批阅奏折了,能独立在奏折上写字。
霍菀只是站在他身侧。
霍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直没看到程达,只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转着尚方宝剑玩,昏昏欲睡。
太子倒是没想到,一个时辰后小丞相过来了。
宋令虞还没说话,太子就让霍菀几人退了下去。
“太子翻脸不认人,姐姐这是何必呢?”霍菡挽着霍菀的臂弯,把不愿走想说什么的霍菡带了出去。
霍菀身子颤了颤,冷着脸甩开霍菡,语气强硬地训斥,“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
书房内。
太子把批阅完的一份奏折重重地摔在案台上,不看宋令虞,挑着嘴角阴阳怪气道:“摄政王不是对孤充满了厌恶和恶心吗?”
“正好,孤也是。”
“过去孤或许对摄政王还有几分欣赏,但现在,不顾满门被灭的仇恨而执意爱同为男人的瑄王的你,让孤失望又厌恶透顶!”
“滚吧,孤不会再拉拢你,请你以后一定要跟灭你满门的仇人,继续迫害废杀孤。”
“孤愿你能成功,让你宋家重蹈覆辙,被坐上皇位的瑄王卸磨杀驴。”
“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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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湛淮玦,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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