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早就安排了余嬷嬷与严嬷嬷监视这孩子一举一动，但她依然抓住机会给了致命一击。

    心里自然也有怒火涌动，感叹这个孩子真是脾气太冲。

    但是金姨娘毕竟已化险为夷。

    另一股念头则在心底悄悄响起：难道你之前不了解她的秉性？

    早就知道这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孩子，仍旧选择庇护她羽翼之下。

    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其实对此类行为是认可的。

    半生顺遂却老来受制于人，不得不隐藏锋芒，对于一个妾室儿子百般容忍。

    她内心深处其实渴望着能够肆意快活一番。

    江老太太沉默了很久，江婉清则一直保持着跪姿。

    足足过了一顿饭时间后，才听见上方传来苍老声音：“起来吧。”

    “罚你抄写三百遍《女儿经》，未完不准再来找我。”

    浅月和韩馨闻言面色苍白。

    《女儿经》每卷皆超过数百字，要抄三百遍估计到秋天也未必能完成。

    但此时此刻江婉清脸上却是满满感激之情，泪水盈眶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谢谢祖母！”

    随后只见江老太太疲惫不堪地挥挥手示意退下。

    ……

    回到房间里，浅月最先忍不住泪流满面：“小姐，老太太是不是对我们生气了？”

    江婉清正在沉思，听了这话，不禁微笑起来，她摇摇头说：“韩馨，你给这个傻丫头解释一下。”

    韩馨解下江婉清的披风，笑着回答：“老太太确实是有些不满，但她并非讨厌我们。”

    “要是真的厌恶我们，早就把我们赶出去了，怎么会允许二小姐还在这里待着呢？”

    “可是……可是老太太让二小姐抄写那么多书，惩罚那么重……”浅月一脸困惑。

    “抄书写的确是苦差事，但是也得看跟什么比。”

    韩馨正经地说道，“金玉院那边现在自顾不暇，没时间找茬。不过一旦她们反应过来，马上就会知道是二小姐做的手脚。”

    “那时候肯定会来找麻烦吧？”

    “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老太太已经罚了，并限制她的出行。她们想要挑事儿也没机会。”

    “除非她们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来指认二小姐。”

    浅月听后顿悟，眼睛一亮，拍了拍手：“这么说来，老太太其实还是关心我们的小姐！”

    江婉清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情：“祖母一向对我很好。”

    “只可惜我身份卑微，无从回报她的恩情。”

    尽管江老太太从未明确表露过，但江婉清总感觉到祖母的生活并不如意。

    似乎有事情沉重地压着她，唯有通过闭关静心与研读佛经才能得到暂时的安宁。

    江婉清轻声叹息。

    浅月不明其中缘由，而韩馨则多少猜到了一些。

    只是不宜多说，于是推了推浅月，两个人去拿笔墨，以便照顾江婉清。

    ……

    侯府。

    凌老太太看着气势汹汹进门的胡氏，以及躺在榻上哭得像泪人的江黛滢，脸色阴沉如同锅底一般黑。

    “呦，侄媳妇回来了？”

    胡氏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用手掩住嘴巴问道。

    “你以前总是抱怨胃部不适，哭着要回家养胎，怎么忽然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会在娘家常住呢。”

    听到这话，周氏的眼皮轻轻一跳。

    就连一直悲痛欲绝的江黛滢拭去泪水，温言道：“二婶，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回娘家养胎早已得到祖母的许可，之前就商量好了，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还是说，您不想让我回来？”

    “哎呀，哪敢呢！”胡氏笑着抿了一口茶，“我就随便说说，侄媳妇别往心里去。”

    她是长辈，平时又是个无所畏惧的性子，江黛滢确实不好再说什么。

    然而，江黛滢闭口不言后，胡氏却不肯罢休。

    “不过，侄媳妇，既然你是回去养胎，怎么会哭哭啼啼地回来，还这么凄惨？”

    说着，胡氏皱起鼻子嗅了嗅：“咦？我怎么闻到了一些异味？”

    周氏正等着凌家人发问，此刻立刻抓住机会，板着脸说：“这就要问下府上的那位王神医了。”

    提起王神医，凌老太太坐不住了。

    她握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哦？亲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凝视着周氏。

    周氏不由得抬头，迎上了那双凌厉严厉的眼睛。

    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周氏的心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这句话，我想问下老太太，为我女儿诊治的王神医，不仅没有帮助安胎，反倒是在药里加入了堕胎药！”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女眷都震惊不已。

    “哎呀！”胡氏的反应最为剧烈，她张开嘴巴大喊：“周氏，您这话可得慎重啊！”

    她的神情满是愤怒：“在整个侯府里，谁不知道老太太最宠的就是黛滢了！”

    “自从她进门以来一直未能有孕，老太太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就连怀上孩子后，还特别准许她回娘家安心待产。”

    “放眼整个京城，哪位老太太能做到如此地步？”

    胡氏说得义正言辞，同时悄悄观察凌老太太的反应，并且暗自给其添了些烦恼：“就拿最近那件风波来说吧，老太太对她仍旧网开一面。”

    所谓“风波”，无疑是指江黛滢寿宴那天发生的事。

    此刻，一丝异样出现在了周氏的脸庞。

    尽管内心感到局促不安，但她仍坚定地说：“咱们一码是一码，我也清楚凌老太太一向仁慈，绝对没有加害黛滢的意思。”

    “但是黛滢此次流产却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因为服用了由王神医提供的安胎药才导致出血不止！”

    说罢，周氏向站在身边的青芽使了个眼色。

    随后，后者即刻呈上了一袋用过的药渣及未开封的新药材。

    “这里便是王神医开具之药物，请侯府派人现场查验证实其真伪。”

    “内中含有足量麝香成分！”

    越说周氏声音越大，底气越足。

    望着众人时背也更直了。

    见到这副架势，连刚才信心满满的胡氏也开始心生疑惑：难道真的是那位神医搞鬼？

    然而这又有什么理由呢？他图什么呢？

    自始至终冷眼看戏的凌老太太此刻转向江黛滢询问道:“你现在身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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