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意站在原地，心中各种念头浮现。

    按理，她应该信顾淮。

    应该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这一刻，那一日听到的那些话，就跟唐僧的紧箍咒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在江晚意的脑中响起。

    一时间，她变得分外的茫然。

    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顾淮看着江晚意恍恍惚惚的神色，心里一沉，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晚意……”

    江晚意一把甩开他，转身往前走，淡淡地开口：“我再考虑考虑。”

    听到不是拒绝，顾淮提起的心暂时放下。

    他脚步轻快地追上去：“那我们明天一早，先回去？”

    江晚意不咸不淡地点了头。

    一路无话。

    顾淮数次想找江晚意说话，可每回她的神色总是会让他不自觉地住了嘴。

    顾淮烦躁地抓了抓头。

    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他这么患得患失过？

    算了，都是为了让爷爷安心。不然他会这样去哄一个女人？

    顾淮安慰自己。

    夜间。

    顾春娘拉着江晚意说话：“晚意呀，甜甜那丫头不知轻重，你别跟她计较。”

    江晚意没说话。

    顾春娘就絮絮说起往事：“这些年，我们家可真是多亏了小淮。若不是他，我和甜甜，指不定怎么样了呢。小淮总是因为勇儿的事儿心里愧疚，你去跟他说说，这事儿真跟他没关系。这是勇儿自己的选择。勇儿能选择为他付出性命，那就说明，他这个人，值得。小淮这孩子轴，我说了无数回，他怎么都不听。

    甜甜这孩子，从小就和她哥亲。后来，她哥没了。她就和小淮亲。她总觉得她喜欢小淮，其实啊，我老婆子看得清，她就是把对她哥的感情都挪到小淮身上去了。我劝过她多少回，她都不听。我知道，她背地里，肯定做过错事，不然这会儿不会这么安生。

    老婆子我帮她给你道歉了，晚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江晚意敛目，想了会儿，她才轻声道：“姨，您能跟我具体说说以前的事儿吗？”

    顾春娘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她说的，和顾淮说的一模一样。

    江晚意之前的想法开始动摇。

    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

    “噗”的一声，子弹穿透身体。

    顾淮感觉到自己被人死死地压住。

    是谢勇。

    谢勇的后背全是血。

    那些血滴在他手背，濡湿一片。

    他喃喃的道：“跑……快跑……”

    周围的声音刹那间变得混乱而又复杂。

    “谢勇……”

    顾淮猛地坐了起来。

    黑暗里，房间狭小而逼仄。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他现在就在谢家，睡在谢勇以前睡的床上。

    顾淮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月色下，他双目通红。

    记忆被扯回到那段时间。

    那一次任务，追捕的是两个国际大毒贩，他们雇佣了数十名有名的雇佣兵。

    顾淮他们被调过去协助缉毒警察，没想到，上面得到的信息有误，对方人数是他们的数倍。

    求救无望，只能死拼。

    那一战，顾淮也受了重伤。

    他们组，死了两个队友。其中一个就是谢勇，为救他而死。

    因为这件事，顾淮休养了整整半年。

    那半年里，他没办法拿起枪。只要一拿起枪，就能听见那种子弹打入人体时“噗”的声音。

    因着他的状态不好，领导们直接给他放了长假。

    他是在收拾谢勇的遗物时，才知道他谈的女朋友怀了孕，两人打算等他出任务回来就提交结婚申请，他上门提亲结婚的。

    那个女朋友就是周琴，她是谢勇的高中同学，只不过后来女方家搬到了京市，两人很长时间没有联系。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重逢，认出了彼此，谈起了恋爱。

    这些事儿，谢勇在生之时与他提过。

    发现这些后，顾淮赶紧去了谢家。

    正巧碰上了谢勇爹的葬礼。

    那是他第二回到谢家，第一回是送谢勇的骨灰回家。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帮忙处理谢爹的丧事。

    谢爹下葬后，顾春娘哭瞎了眼。

    顾淮又赶紧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表示无能为力。

    顾淮只能又将人送了回去。

    他想过将人接到京市，由他找人照顾。

    可是顾春娘拒绝了。

    她说，甜甜还要上学，她只是眼瞎了，又不是没手没脚了。

    她又说，她家勇儿能为了顾淮豁出去性命，那就说明他值得，让他不要那么自责。

    最后，她问顾淮，这回来是有什么事。

    顾淮沉默了很久，还是将周琴的事说了。

    顾春娘听了，大哭，说他们谢家害了人家姑娘。又大骂谢勇不晓事，不该这样不尊重姑娘。

    顾淮说，不管如何，那也是谢勇的骨血，他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带回来。

    哪知，顾春娘却摆手说，不用了。她说她现在瞎了眼，好歹甜甜也大了，不用她操太多的心。再多带一个奶娃娃，她没能力了。她也不能害了甜甜一生。

    顾淮说他养，顾春娘骂了他一顿，最后赶他走。

    顾淮走了，却是去了周家。

    正遇上周琴被周家人发现怀了身孕，正在辱骂殴打她，她被逼得要跳楼。

    却死活不肯说出孩子爹是谁，只说孩子爹很快就会回来娶她。

    顾淮在那一刻看着闹哄哄的人群，什么也没想，只说了一句：“我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周家人在得到顾淮会给高额彩礼的承诺下，喜气洋洋的散了。

    唯有周琴，红着眼问：“我勇哥呢？”

    顾淮直接在她跟前跪下：“对不起。”

    周琴只呆呆地望着他，问他，她的勇哥在哪里，怎么不来。

    顾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艰难地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周琴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就不吃不喝也不动。

    顾淮祈求她，就算对肚子里的孩子看，也不要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

    似乎是孩子唤起了她求生的欲望。

    七天后，她首次开口和顾淮说话，就是问他打算怎么办。

    顾淮说，他娶她，孩子他养。一切他都会准备好，让她什么都不要操心。

    周琴沉默了许久，没反对，只说，结婚的话，等她生下孩子之后。

    顾淮同意。

    她又问他，谢勇是怎么死的。

    顾淮艰难地将能说的都说了。

    这一回，周琴没哭。她的眼睛很亮，她说，既然勇哥去了，那他的血脉，我一定要给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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