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轻柔地低垂,室内弥漫着一股宁静而清幽的气息。
只听外间炉中,红罗炭轻轻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如同细语般打破了夜的寂静。
一帘之隔,江阮宁躺在绵软的床榻之上,绞尽脑浆也想不明白,高高在上的定安侯,放着侯府中奢华至极、舒适无比的床铺不睡,偏偏要跑到她这简陋之地,与她共室而眠,甚至不惜屈尊打地铺。
纯纯脑子不好使。
而裴坼,则静静地躺在即便铺上了两床厚厚的棉被,也依旧难以驱散寒意的地面上。
他双臂环抱胸前,目光虽看似定格在房梁之上,实则心神早已飘远,思绪万千。
同时,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侯爷不是说,有要事与我相商么,怎么不说话?”
裴坼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她彻夜长谈,所以江阮宁才勉强答应他留下。
然而,条件是他需于地铺安歇。
“本侯的确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跟阮阮商谈。”裴坼收回思绪,仰躺在地上,嘴角勾起一抹自认为仍旧透着尊贵的笑意。
殊不知,从古至今,从来就没有一个高贵之人,是躺在人家的床底下跟人家摆谱儿的。
“侯爷请说。”江阮宁悠哉地把玩着胸前的青丝,在指尖缠绕。
看他还能胡诌出什么来。
裴坼转向她的方向,雪亮的眼眸落在阻隔两个人的床帐上,轻轻地道:“本侯的心意,想必阮阮已然明了。今夜本侯在此表明态度,待风波一过,定以正妻之礼,娶阮阮过门,入主定安侯府内院为当家主母。”
江阮宁绕着青丝的指尖微微一顿,同时心头轻轻一晃。
口中却说:“阮宁出身低微,从来没有这般奢想过。更何况,侯爷您身份尊贵,若想再娶,这上京中想嫁的名门贵女都能排到幽州去,侯爷又怎会独独想到我呢!”
裴坼攸地坐起,望着那低垂的宁静床帐,径直问道:“本侯只问,阮阮是否愿嫁本侯,阮阮只需如实回答即可。”
床帐那端静默了片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裴坼只觉光阴缓慢,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与期待。
良久,江阮宁的声音才缓缓且笃定的传来:“不愿。”
裴坼眉心微锁,追问道:“为何?难道本侯就真的不如阮阮心中所藏之人半分么?”
江阮宁心中微沉,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反问的话语脱口而出:“那么请问侯爷,您又为何非要执着于我呢?”
裴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随即缓缓躺下,静默之中,他似乎认真地沉思了片刻,才悠悠开口:
“因为在本侯心中,阮阮不仅聪慧过人,更深谙大局之道。虽有冲动之时,但那正是阮阮纯真热忱、不加掩饰的真性情流露。那李家之事,本侯身百姓信赖之朝臣,未能即刻为李家洗雪冤屈,心中自是愧疚难当。然而,阮阮那份不顾一切的热血与坚持,却令本侯既感震撼又自愧弗如。”
“本侯身居朝堂日久,经历过太多艰难取舍,利益权衡。那份曾经的热忱,或许早已在权力的风霜中被磨灭殆尽。那日阮阮的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使本侯幡然清醒。想来,本侯身边缺的正是一位如阮阮这般,敢于直面强权,仗义执言,不畏艰难险阻的伴侣。”
江阮宁听闻他提起李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猛地掀开床帐,急切地道:“侯爷可是也觉得李家不应无辜背负这假银锭之冤,故而有意重启此案,追查真相?”
即便周遭光线昏昧,也难以遮掩江阮宁面上的痛楚与急切之情。
裴坼也悠然起身,盘膝而坐,看着她沉默片刻,语调缓缓而出:“若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倒也并非全无转机,只是,李家上下已是无一幸免。假使……”
他的话语稍作停顿,目光深邃,紧紧捕捉着她眼中的那份焦灼。
随后,他一字一顿,继续言道:“假使能寻到那位侥幸逃脱的李家小姐,或许还能寻得一丝破局的希望。”
江阮宁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波澜,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心中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在这幽暗的环境中,她的双眸与裴坼的目光在无声中交汇,各自闪烁着复杂而微妙的光芒。
他,竟又是在试探自己么?
抑或是,在那不羁无谓的外表之下,尚存一抹善念,愿意为李家洗脱那假银锭案的莫须有之罪?
“侯爷,您当真有意为李家拨云见日,还其清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江阮宁声音淡然,近乎一种超脱的宁静。
裴坼见她这般,却是心下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悄然凝聚,导致他迟疑了一瞬才回:“那日之后,本侯曾自问,连阮阮这等柔弱女子都能明辨是非,知晓黑白不容混淆。而本侯身为朝廷命官,又怎能轻易置律法于不顾?”
听着他模棱两可之回答,江阮宁的内心矛盾,交织如乱麻。
该信他几分?
是否要搏这一局?
倘若赌赢了,不仅能令李家与那假银锭之事彻底撇清干系,更可能借他之手,顺藤摸瓜,将那幕后黑手——诬告李氏通敌的奸佞之人一并揪出,还家族一个清白。
可万一输了,她个人的生死倒也无足轻重,只是李家那背负的冤屈,怕是要永远沉入深渊,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裴坼的目光紧紧锁在江阮宁那张变幻莫测的脸上,心中那抹疑虑如同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令他暗自揪心不已。
江阮宁紧绷的神色终于有所松懈,她轻声细语道:“若侯爷真有为李家洗清冤屈之心,阮宁愿倾我所有,助侯爷一臂之力。”
裴坼微微绽出一抹笑意,道:“本侯自是知晓阮阮心急报答李家昔日之恩,只是阮阮你身为柔弱女子,又如何能帮得上本侯呢?”
江阮宁再次启唇,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侯爷能对阮宁以诚相待,绝无半句虚言,阮宁自会将所知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知侯爷。”
只是在此之前,她依然留存住了最后一丝疑虑。
“本侯诚言立誓,对阮阮绝无半句虚言,更不可欺瞒半分。若违此言,便让本侯自高堂坠入尘埃,受万民唾弃,无有善终。”裴坼字字铿锵,郑重与她相视言道。
闻此,江阮宁心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痛楚与柔情交织,她紧紧抿着唇,眉宇间轻蹙,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既然侯爷如此坦诚相待,阮宁理应尽信侯爷。”
她话音一顿,才缓缓地接着道:
“侯爷派人所查之事没有出错,李家之人并非在那一夜尽被屠戮,尚有一个最小的女儿,因恰巧当日不在府中,逃过了那场灭顶之灾。李家惨案之后,我有幸与那位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次邂逅,让我深信李家冤情深重。而李小姐因为被冠上罪人之女的罪名,只能隐蔽度日。”
裴坼紧绷的心,因为她轻吐之言,而缓缓放松了下来,可心中的失落却更胜从前。
她,终归是没有全然信了自己。
江阮宁颤颤地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继续道:“李家小姐是唯一能够证明李家未曾勾结外敌,更未曾涉足那假银锭阴谋的关键证人。只要侯爷您能拨云见日,寻出两桩大案背后牵扯的嫌疑人与确凿物证,阮宁即刻带李小姐与其对簿公堂,协助侯爷,将构陷之人绳之于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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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我裴坼在此立誓,此生对阮阮绝无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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