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剑斩出，场景被打破，通往第四层的楼梯出现。

    韩光迟疑了一下，并未踏上第四层，转而打坐开始冥想，再次进入内心幻境。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这韩光在搞什么？

    能入第四层，却选择再次进入内心世界，是为的什么。

    场景变化为黑森林，火虚道人的储物戒指出现的时候，师傅拉着他慢慢走向众神。

    此刻韩光回想起当初的场景，死死的拉住师傅的衣角，内心充满恐惧。

    而此刻，他抬起头看向空中停留的神灵，对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灵也有了不同的看法。

    他们的眼中同样有着恐惧，那是对千异神门的恐惧，那是世人眼中无法逾越的大山。

    接下来是师傅压制两位神灵，斩杀不知多少大能。

    随即师祖出现，韩光上前跪拜，接着又是记忆中的对话。

    韩光按照记忆中回答，只是面对师祖的问题，他心中有了不同的答案。

    “此剑名为鬼渊，这是把神剑也是魔剑，更是把嗜杀之剑，赠于你，算是师祖的见面礼。”

    “敢问师祖，嗜杀的是剑还是人？”

    “有差别吗？”

    “剑术就是杀人术，战技就是杀人技，纵使用在美丽的名字装饰，也无法改变。”

    当韩光问出这个问题，周围环境瞬间坍塌，如同无尽的虚空。

    随即一个声音响起，遗留在这九剑塔中的古剑神残念出现。

    “剑是死物，剑术是人所创，杀人的从不是剑而是人。”

    韩光，跪倒在地，从没抬起过头，表现得有些痛苦。

    “所以天下神通只有一招，胜过他人便是最强神通，天下剑招只有一种，也是能杀死他人便最强，神道百家也只有一条神道，那就是活到最后便是最强神道传承。”

    老剑神有些诧异，转而点头欣赏起眼前的少年，能有所感悟当真不易。

    “可，后辈，你能胜过他人吗，你能杀死他们吗，你能活到最后吗？”

    此刻韩光道心不稳，他开始质疑其自己所修的道，开始怀疑起师傅对他的教导。

    自小，师傅对他的教导就是兼爱众生，心怀善念，每个生命从一开始就该值得被尊重。

    可下山四十年，他所见所闻，所感所悟，皆是杀戮中成长。

    他第一次对师傅的话产生了质疑，或许是鬼渊剑的嗜杀之气，让韩光多了一丝暴戾之气。

    幻境演化中，曾暴露出他嗜杀的一面，可因为是幻境，所有人都没在意，连韩光都没放在心上。

    此刻韩光的信仰开始动摇，四十年来的每一件事冲击着他的内心，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崩塌。

    何为道，为何修道？

    韩光从始至终都不知，从小就是师傅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师傅让他怎么修炼他就修炼。

    修道是为的什么，成神，变强还是什么。

    可如果是靠着屠杀他人让自己变强，然后自己有一天再被后来者屠杀，那这道又有什么意义。

    “敢问前辈，你也曾杀人无数，最后又被人所杀，现在心中是何想法。”

    “庆幸！”

    “庆幸？”

    “庆幸曾存在过，见过这世间万般精彩，有遗憾，有悔恨，也有希望。”

    咻！

    叮！

    鬼渊剑出鞘，飞到了古剑神手中，二指轻敲，鬼渊发出清脆的剑鸣。

    “这是把杀剑，后辈，他在你的手里，你就变成嗜杀之人了吗？”

    韩光双手撑地，十分压抑，他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回想着自己经历的一切。

    “你对神灵有偏见！”

    “是你对神灵有执念！”

    “你当世间神灵都如林老祖，如你师傅这般。”

    “并不是绝对愧疚，而是力王是个强者，我只敬强者！”

    “也好，以我一族，换这天下太平，倒也值得。”

    回想起烟飞扬的话，回想起与峰川的话，回想到在极寒洞窟与老龙的话。

    “自己从未忘记过师傅的教诲，觉得天下所有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可四十年来，我所见所闻皆是杀戮，是师傅错了，还是这世人错了。”

    “我知你师出何门，你门祖师皆是无上的神明，错的不是你师傅，也不是世人，你要学会以强者的思维看待对错，世人为求神道，杀伐没有从，你师门先辈皆为通天大能，庇佑苍生而杀戮也没有错，你师傅教导于你心怀芸芸苍生，更没有错。止戈为武，以杀伐止杀伐，以武力杀伐少部分人，换天下太平，同样没有错。”

    韩光站起身，暴戾之气随之消散，召回鬼渊剑。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一句话，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活下来才是对的。”

    “你门有着世间最强神通，也有能窥探天机的推演之术，对与错，看的是你自己，你觉得对那便是对。”

    “晚辈学的是奇门之术，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占卜推演，从来不是去算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或者算那些不切实际的事，而是寻找万事万物的发展规律，从而趋吉避凶，所以世间从无百分百真确的推演之术，事在人为。

    同样，世间没有最强神通，能胜，能杀人，能活下去，才可称为最强，师傅的教导，是为的不让我乱杀无辜，鬼渊剑在我手，我也不是嗜杀之人，阳泉君当世第一妖修，却从不乱杀无辜。

    季英，修魔六百年，庇佑一方百姓祖祖辈辈，他们都被世人称为妖，称为魔，却并非大奸大恶，那些神道修士，自称正派，却杀伐无数，妖也好，魔也罢，正邪，从不是一个名字决定的，我师门先祖杀伐无数，让世人恐惧，却也曾庇佑一方。

    我也当如此，若心怀天下，诸天为正，我为魔，又如何。”

    “后生可畏，老夫死前所悟，名为《众生剑》，我也从未使用过，传承于你，不知你可否让其释放光芒！”

    老剑神留下传承之后随即消散，韩光也转头离开，走出了九剑塔，不愿再上第四层。

    杀伐，心境，欲望，明道，仁爱，超我，鲸落。

    整个九剑塔其实只有一层，神道百家所有的神道传承，其实也只有一条路。

    登上第几层，对于韩光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林若冰与云熙也欣慰的点头，明道，认清自己走的道路，便是最大的收获。

    “他走了咋整！”

    “走就走啊！”

    “你不是要让他上第八层，看什么八妖，看什么神怒道法的演化吗？”

    “所到之处皆是定数，有些东西不能强求，走了！”

    韩光出了九剑阁，马不停蹄的出发，这一转眼都四十年没回家了，不想家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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