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了东西,回来的时候,苗春生已经睡着了,枕着妈妈和姐姐做蒲公英枕头。
所有的情绪,似乎都不会缠绕他太久,我生来就羡慕这样的人。
明溪和瑞云,两个人缩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出怎样的山珍海味。
而且,过年,就真的这么开心吗,两个人从早忙到晚,还能这么开心。
我搬了把太师椅,到长廊下坐着,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一棵灰蒙蒙的桂花树,兰桂齐芳。
可是兰花开在春夏,桂花开在秋冬。
天也灰蒙蒙的,此刻,安静的好像,整个皇宫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享受着这一刻的孤独,用这样极致的孤独,来期待着新年,这是我以往,每年都在做的事。
或许是太过害怕改变,今年,我还是让自己处于这样的状态里。
坐了一会,起了风,可是院子里没有落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几乎是一尘不染。
早起的时候还没有起风,所以出门的时候,明溪想要给我穿上披风,我拒绝了。
如今倒是有些冷,风像是有灵性一般,从我的衣服领子往里面钻。
我只好蜷缩成一团,来取暖。
我不想走,一直在温暖的环境里,是感受不到温暖的。
忽然,风被隔绝开来,一股暖意袭来。
我抬头一看,是明溪拿了披风给我披上,还塞了一个暖炉在我手里。
“我跟瑞云借了苗公子的披风,别受了风,大过年的生病”
我低头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但是这样放松的感觉,让我很舒服。
不知不觉中,我竟这样窝在太师椅里睡着了。
尽管寒风拍打在脸上,但是里面是暖的,也就忽略的这一点点的寒冷。
我做梦了,我能清晰地额感觉到我在梦里。
我看到了熟悉的房间,那是我的家里,门口的对联,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耳边响彻云霄的炮竹声。
无一不在彰显,这是在过年。
父母和妹妹都在八仙桌前坐着,虚假的我也在坐着,因为真实的我此刻,正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一切。
母亲笑的非常和煦,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母亲一个劲的往我碗里夹菜。
父亲和妹妹笑的合不拢嘴,一家人仿佛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
那个虚假的我,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只能看到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笑容越来越大,嘴角的弧度快要和眼尾融合,一张脸皮在我面前撕碎,底下藏着的是狰狞的恶魔。
我被吓醒了,却发现自己靠在某人的肩膀上。
苗春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搬了一张太师椅,坐在我的身旁。
我平复了下心情,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冷吗?”
苗春生反问道“你不冷吗,你是最怕冷的”
我试着抬起头,但是脖子僵了,索性就继续靠在苗春生的肩膀上。
他的身体真的很热,即使是隔着衣服,还隔着厚厚的披风,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天空在这个时候飘起了小雪,果然和苗春生说的丝毫不差,真的下雪了。
我在脑海里想着,此刻宫宴上的人,是否也都走出了宫殿,仰着头看着天上的雪,女皇应该会担心,雪又下多了吧。
不过还好,只是小雪花,应该是成不了气候。
风裹挟着雪,吹落到脸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冰凉的感觉。
我站了起来“下雪了,赶紧进屋吧”
搀扶着苗春生回到房里,帮他脱掉披风和外衣,苗春生又回到床上躺着。
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到火炉前,温暖会让寒冷加倍。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寒冷,温暖的房间,倒是让我想起了寒冷的感觉。
我围着火炉,有那么一刹那,我竟然想要伸手抱着火炉。
苗春生忽然问我“你会想家吗?”
这一下,还真的把我给问住了,我刚才那个梦,不知道到底是想家,还是想要逃离家,我也不清楚。
对于家,我的感情很复杂。
我回道“有时候会想,有时候又不想”
苗春生背靠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我还真是看不透你,永远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结果是,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我笑道“轻易被人看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苗春生说道“可是这对于女皇来说,是好事”
苗春生者突然的发言,让我怔住了,女皇宠爱的唐君宝,和他都是很容易将心思表现在脸上的人。
苗春生继续说道“女皇每天都要面对着大臣们,需要看透他们的脸皮下,到底藏着的是什么,所以在后宫,更希望和简单的人相处”
我说道“武灵玉这样深藏不露的人,不是照样得宠”
“武灵玉可能是个例外吧,或许他那样冰肌玉骨的容貌,弥补了他的缺点”
苗春生看着我“女皇可有问过你,是否会觉得她老了”
女皇何曾问过我问题,我永远像只提线木偶,只是顺从着女皇的摆弄。
在宫外的时候,玄女就教导我如何取悦女皇,但是真正面对女皇的时候,我却做不出来,我觉得我所有的心机,都是在亵渎女皇。
苗春生见我沉默不语,接着说道“女皇问过我这个问题,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我看着苗春生,我是真的好奇,他会怎么回答女皇的问题。
“我说我能看到女皇眼角的皱纹,但是比我母亲三十多岁的时候,年轻的多,女皇被逗笑了”
确实,按照其他人的思维,面对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肯定会竭尽所能的去恭维女皇。
说她一点都不显老,完全就是少女的模样,甚至说她长生不老,千岁万岁。
这样恭维的话,女皇每天都在听,甚至不用思考就能分辨出真心和真假。
可能唐君宝会竭尽所能去恭维,但是女皇能看到轻易的看到他皮下,只是为了讨好而讨好。
而苗春生,是绝对的真诚。
人当然会变老,即便是一国统治者,也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命运。
女皇是何等的聪明睿智,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而她,也会稍稍害怕,自己的衰老。
我其实最惊讶的是,苗春生居然会去分析,自己为什么会受宠。
我以为他会把自己受宠的原因,全都归功于自己的身体上,他能在床榻之上,最大程度额满足女皇。
但是他思考了,思考就意味着,他能给女皇提供身体以外的东西。
所以女皇知道他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年三十也要巴巴的送过来。
苗春生能够陪女皇吃早饭,能够陪女皇喝下午茶,待遇明显区别于其他人,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比一副好身体,更重要的原因。
突然的额豁然开朗,让我觉得自己,从前小看了女皇,只以为她和普通的女人一样,完全沉浸在肉欲的欢好里。
我也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苗春生其实很聪明,大智若愚的那一种。
和我相处,其实是很无聊的一件事,苗春生却能很好地走进我的世界里,让我一次又一次的为他妥协。
我并不排斥这样的行为,有人愿意为了我花心思,我还是比较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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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后宫生存指南,女皇篇,其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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