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明姝在飞机上所说，现在的新闻三要素是弄虚、作假、带节奏。

    如果“知道”播报的那条“留守儿童性健康教育与安全守护”，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关注，那么播报节目的江书礼被抓，彻底掀起了媒体的舆论高潮。

    这世道号召呼吁见得太多，号召呼吁者是施害者，才足够吸引眼球。

    大媒体点火，小媒体煽风，警方通报还没出，但谁都能来蹭一波流量。

    明姝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打开电脑，搜索着大小媒体的相关报道。

    他们用词犀利，镜头对准了医院里躺着的赵如楠，对准了爱女心切的赵海亮。

    不乏人另辟蹊径，来到了事发地，拍摄赵如楠所称受到侵犯时所处的那间教室，采访了学校的老师和同学。

    有个老师痛心疾首道：“当时没多想，江主播给她们递衣服的时候，动作慢吞吞的，一个一个比对她们的身材，还亲手帮一个女同学穿上，手在女孩儿身上摸摸蹭蹭的。”

    镜头对准了一个半人高的女孩儿，脸上打了马赛克，记者温柔问道：“上次给你们发衣服的那个江哥哥，摸了你哪里？”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小女孩儿指指自己的胳膊，指指自己的腰，语调缓慢，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这条采访的热度很高，浏览量已经破了五百万。

    其余媒体和网红也都蜂拥而至，对这个穷乡僻壤无孔不入，采访手段也无所不用其极。

    警方定罪需要证据，媒体只需要一张嘴。

    明姝往下翻，还翻到了有记者探访到赵如楠的家里，果然如江书晴所说，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跟赵如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赵如楠的妈妈是个老实的农村妇女，面对镜头显得非常局促，无论记者问她什么，她都一言不发，偶尔还哭几声。

    不知道是哪个奇才，说赵如楠的妈妈是个哑巴，为赵如楠不幸遭遇又添加了一笔悲惨的色调，引得一众观众泪目。

    看完后，明姝把电脑收起来，房门上锁，躺在狭小的床上休息。

    原本以为累了一天一夜，肯定沾着枕头就能睡着，但没想到翻来覆去许久，才迷迷糊糊睡下。

    到了后半夜，房东家的狗不知为何叫个不停，又把明姝给吵醒了。

    辗转到早上，明姝拖着浑身发酸的身体起来，精神难免有些萎靡，用冷水洗洗脸，去找小绿。

    小绿睡得还不错，虽然被蚊子叮了几个包，但是精神气十足，看到明姝就喊姐：“咱们从哪里查起？”

    明姝道：“先去学校。”

    昨天到的时候天色不早了，学生都放学了。

    明姝给了房东钱，在她家里吃了早饭，红薯稀饭和馒头，一盘炒青菜和腊肉炒蘑菇，味道不尽人意，但顶饱。

    毕竟收了明姝不少钱，房东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又给两人煮了鸭蛋：“你们来得突然，家里没什么好吃的，我一会儿去镇上赶集，给你们买点儿。”

    明姝直道没事，出门的时候，看了眼院子里的狗：“这狗昨天昨晚怎么一直在叫。”

    房东脸上有些难为情：“乡下的狗，就爱乱叫，一会儿我就把它牵走，先拴到隔壁。”

    明姝道：“谢谢大姐。”

    今天天色不好，乌云黑压压的，又闷又热，出门的时候房东叫住两人，递过去两把伞：“这天得下雨，你们带着。”

    伞有些破，但能遮雨，小绿对房东道：“谢谢大姐，不过今天有雨，大姐您没事的话不用特意为我们去镇上赶集，我们不挑食。”

    房东道：“这大夏天的不怕淋雨，我得去镇上卖鸭蛋，给你们买东西是顺带的。”

    小绿道：“那谢谢大姐。”

    明姝带着小绿一路往五里初中赶去，在山路上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到。

    小绿颇为感慨：“这里的孩子上个学真不容易。”

    明姝看了眼学校破败的围墙，生锈的大门，还有简陋的操场：“对他们来说，能有个学上，已经很不错了。”

    两个人到的时候，刚好遇见学生们课间休息，学生人数不多，但闹起来叽叽喳喳的也够热闹。

    五里初中和小学是一体的，大门破败不堪，形同虚设，就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守着。

    小绿才包里拿出一盒烟，准备过去贿赂保安，让她们两个人进学校。

    明姝直接拦住她：“你傻呀，你大张旗鼓走过去，肯定得引起学校老师的注意。到时候还能问出什么来。”

    明姝不吝以最坏的想法去揣度人心，赵如楠的事情发生后，这里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许多老师在面对记者采访时，也都倒向了舆论。

    明姝带着小绿躲到一个角落里，身后有灌木丛遮蔽身影，一点儿也不惹人注目。

    明姝微信传给她一张照片，照片上都是之前江书礼过来采访，摄像组拍的班级合照。

    明姝道：“他们都是一个班站在一起拍照的，你就看赵如楠周围的那些面孔，然后在操场里面找。”

    五里初中三个年级加起来一共也就三个班，班里人数不多，找起来不算麻烦。

    小绿眼神好，很快就揪住明姝指着一个穿蓝衣服，蹲地上抓石子的男孩儿道：“那个男生就站在赵如楠后面。”

    锁定好目标，明姝就在地上捡了块儿小石头，对着那个男孩儿砸了过去。

    连砸了三下，才砸中那男孩儿的后背。

    蓝衣服男孩儿站起来环视一周，在角落里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明姝和小绿，当即过去质问。

    明姝让小绿赶紧拿出巧克力，等小男孩儿气冲冲过来，巧克力的包装已经撕开了。

    小男孩儿道：“你们是谁，干嘛砸我？”

    明姝掰下一块儿巧克力，放进嘴里道：“真对不起，我跟朋友玩儿呢，没砸痛你吧？我送给你一块巧克力吧，希望你小人不计大人过。”

    小男孩儿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巧克力，没办法，家里穷，他长这么大就吃过一次，还是过年时在外打工的爸爸带回来的。

    听明姝这么说，小男孩当即伸手穿过生锈的栏杆，去够明姝的巧克力。

    明姝把手往回一缩：“等等，巧克力不是白给的，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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