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莫晗玩了半小时奥奥岛，一小时五子棋，目前正在看一部大电影。

    电影快到结束时，车厢忽然热闹起来。

    有列车售货员来推售食物。

    安娜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小姐，你饿不饿？”

    此时屏幕里的主角正进行最精彩的密室推理部分，容不得一丝分神，莫晗咬着拳头全情投入，听到问询声，下意识摆了摆手。

    熟食售货员过去后，还有一个零食售货员，“哟，看剧呀，看剧不吃零食怎么行，给孩子买包薯片呀？”

    一个工装服外围着围裙的女人推着琳琅满目的食品车过来，她脸上溢满质朴的笑容，举着威龙向安娜热情推销，“嫌薯片干，还有孩子最爱的辣条，这个，还有那个，您看看…”

    “谢谢，不用了。”安娜婉拒，倒不是莫晗不爱吃，而是晓宁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她吃外面的零食。

    “哦哦，好嘞。”围裙女人放下辣条，抬手在嘴边抹了抹，接着问后排的乘客，“下一站快到了，来包零食尝尝，崇强特产的酸枣，挝刚特产的梅干吆，吆？”

    她往前走，发现车轮卡住不动了，便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拄杖女人端着一碗意面，站在离推销员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她把拐杖竖在身上，靠在座椅外侧用纸巾擦嘴，似乎等着过去扔垃圾，没料到对方忽然后退，惊慌失措间去抓拐杖，不巧腿下踢了一脚，身体一往后仰，端在手里的一面就这么扬了出去。

    “哎哎，小心！”有乘客喊起来。

    那坨带着汤汁的意面好巧不巧，直朝莫晗飞去。

    “啊啊！宿主小心！有敌袭！”多线程系统拉响警报。

    什么？道上的过来了？莫晗看悬疑剧代入太深，学着剧里潇洒迷人的主角跳到座椅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没有枪响，抬眼一看，迎面一抹金灿灿，鲜香气味扑鼻而来。

    狙击手的子弹没有，是美食攻击。

    莫晗举起笔记本，准备拿它当盾牌，电光石火间，一面黑色劲风舞在眼前，风平浪静后，是热烈的鼓掌声。

    “哇！姑娘好身手！”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优秀！”

    “哦，女主大人为您摆平了一切！”

    最后一声是系统喊出来的。

    变故发生时，安娜立即脱下了外套，她手摇大氅凌空一晃，就将那坨香喷喷的面条裹入麾下，连一滴汤汁都没漏，端的是一个行云流水，优雅至极。

    “小姐，你还好吗？”

    恬淡的少女脸上挂着一抹担忧，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荣光。

    莫晗老实坐倒，拍着胸口，露出背景板应有的惶恐，“没事，还好有娜娜姐在。”

    “啊唷啊唷，对不起，对不起，真对不起。”

    售货员双手合十朝安娜拜了两下，连忙把摔倒在地的拄杖女人扶了起来，“哎哟，嫂子，我没瞧见您，太不好意思了，您还好吧？有没有事？”

    倒地女人哼唧两声，不知说了什么，售货员更慌张得道歉，“别急别急，我带你去乘务室看看。”

    说着，把拐杖插进零食车架，扛着手臂把女人扶起来，拖着车匆匆忙忙往贯通道去。

    从始至终，莫晗都没看到那坨面的主人长啥样。

    安娜皱着眉，把变成垃圾袋的外套丢进废品站，返回座位后，见女孩低头沉思，不由问道：“怎么了？”

    “电脑好像坏了。”

    屏幕上一片绿，鼠标没人碰，颤抖的光标在上面不停乱转。

    莫晗发誓，她刚才绝对没有磕碰到它。

    系统琢磨着，“像是中病毒了。”

    安娜操作了两下，脸色突得一变，“有人在上面动了手脚。”

    她站起身想去找乘务员，就在这时，从贯通道那边传来一声尖叫。

    “杀人、杀人啦！”

    是刚才那名售货员的声音，紧跟着，呜呜的列车到站声响起，车厢忽然骚动起来。

    “听到了吗？有凶杀案！”

    “我去，刚好到站停车，凶手不会还在那里吧？”

    “去看看！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对，我们是一个集体！”

    …

    赶往案发场地的乘客议论不休，传来的信息钻入安娜耳中。

    -“看到怎么死的了吗？”

    -“不知道啊，大妈说她一推门他就倒下去了。”

    -“发病？”

    -“不是，流了好多血，头上插着一把刀。”

    -“惹，真残忍，肯定是那些坏东西。”

    -“啊？这么说还在车上？”

    -“肯定啊，机长没开车门。我们等警察过来调查。”

    -“神经，我到站了！耽误我时间。”

    -“怎么这么说？先集体再个人，我们要配合抓住恶棍。”

    -“他妈的，我是要接孩子！”

    -“…那，没办法，大哥只能等一会了。”

    …

    讨论的人七嘴八舌，声音轰轰响。

    “侦探本经典的列车杀人案！”系统嚯哦一声，“不会是哪个大聪明触发的吧？”

    “我人在这，他们在杀谁？”

    系统…“本国主流刑侦，剧情角色多不胜数。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莫晗扯了扯袖子，“我的角色迷路了。”

    她站起身，竖起衣领，把外套拉链拉到头，正了正假发，越过娜娜走到过道上，扭了扭脑袋和手腕就要往西面的人群喧闹处冲。

    “有人会来处理这些事，我们不要凑热闹。”安娜拉住女孩的衣帽，拿起故障笔记本，“跟我对另一边看看。”

    女主都发号施令了，莫晗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任由她带去车厢东面的贯通道。

    “不会有事吧，大家都在看。”

    她伸长脖子往后面瞅，试图改变娜娜的心意。

    “我们去就有事了。”安娜立场和目光一样坚定。

    莫晗：？

    “神之子体质特殊，”安娜带着女孩来到东厢乘务室，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租借她笔记本电脑的乘务员不见了，她皱了皱眉，说出后半句话，“容易卷进麻烦中。”

    “就是有主角在的地方就有是非，”系统给予肯定，“娜娜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莫晗点了点头，但是…“我在男厕惹了一个黄毛，那人说要找道上的来掳我，我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我，不如主动出击。”

    安娜推开乘务室门把笔记本放在置物架，闻言眉头遽然拢起，“你去男厕了？”

    “嗯，”莫晗看她前后不一的反应有些奇怪，“我在车站就告诉你了啊，男厕有一个人猥亵我，我把他打了一顿。”

    猥亵！安娜脸皮抖了抖，控制不住提高音量，“小姐，这种事你真的告诉我了？”

    莫晗眼珠子往左上方倾斜，“嗯，之前说的好像是威胁来着，嗯，我以为差不多。”

    “威胁也不行，我们要报警。”安娜斩钉截铁，她仔细回想在车站找到莫晗后得到的回答，越想越心惊肉跳，当时她听到这些话在想什么？

    莫小姐有实力，不需要她担心…

    这不是跟那些扬言“只要自己厉害，就不用害怕伤害”、“有空指责别人不如提高自我防卫意识”、“所以我慕强，英雄不需要怜悯”一样可恶的论调？

    她怎么会这么想？是给自己找的心理安慰？为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因为列车即将开走，而她必须坐上这班吗？

    安娜脸色慢慢白了。

    “小姐，遇到这种事，我们应该立即报警。”

    莫晗不大赞同，“可是抓住猥亵的喽啰，不如抓住既猥亵又参与拐卖的喽啰吧？”在她眼中，连开局三个拐子都不如的弱鸡，根本不值得为他们浪费时间。

    “等我抓住道上来的大鱼，胖揍一顿，两条小虾自然会吐出来。”

    系统哇一声，“宿主，您竟然还有此深谋远虑！”

    莫晗无语，“难道不是吗？”在她眼里，为了制裁两个弱鸡和执法者打交道就是浪费时间。

    最后都差点错过了列车，不敢想象还要谈话录供什么的，一套流程下来，说不定今天就离不开常青了。

    对女孩的话，安娜同样不赞同，她语重心长道：“大鱼你不一定能抓住，但本可以捉住的小虾你可能实打实错过了。”

    说着，拉着莫晗准备出去找公共电话，向常青车站检举，就在这时，几个身着便服的刑警冲了进来。

    “不许动！”

    “举起手！”

    “报告，16号车厢乘务室，我们找到了嫌疑人！”

    末位有个没露面的人向对讲机传达信息。

    莫晗见安娜举起双手，心中纳闷，“娜娜姐是嫌疑人？”

    这分明是电影里追拿凶手的情形。

    系统瑟瑟发抖，“不愧是女主，事故找来了。”

    安娜在意识到她必须坐上这列车后，就知道上面有东西等着自己，没想到先等来了警察同志，此刻颇有点好笑，“我犯了什么事？”

    当头两位便衣并没有因为她面容和善就放松警惕，“有两件凶杀案需要您配合调查。”

    系统抱头尖叫，“凶杀案！还是两件！”

    莫晗挑了挑眉，考虑要不要为安娜作证，这时一串脚步从外面传来，末位的便衣唤了一声队长，两位便衣侧身让路，一个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男人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装着一柄匕首。

    很眼熟，是娜娜的。

    如果它没有染血的话，就一模一样了。

    莫晗缩回脚，决定按兵不动。

    “它现在应该在安检处，”安娜同样看到了那把凶器，结合前面听到的讯息，她意识到有人想栽赃陷害，不由沉声道：“与其来抓我，不如询问那个扣押人员，我可以向你描述…”

    “他已经死了。”

    安娜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老练的队长本来拿着一个指纹仪，得到侧面印证后便把它收了回去，他举了举手里的证物袋对犯罪嫌疑人道：

    “我们的乘客很着急，这么多人不是每个都好奇它到底应该在哪里，想要交待清楚，请随我们下车吧。”

    莫晗此时正和系统颅内进行沟通，“你说我和这位大叔搭话会出现方块吗？”

    虽然不想和执法者打交道，但来都来了，形势比人强，不如拿出冒险的精神，考虑怎么从中得到正向价值。

    “五观其气质，很有刑侦本主角风范。”

    通过宿主视野，系统扫描过沉稳而充满威严一看就阅历丰富的脸庞，觉得可以一试。

    —“如果真的没出现新方块，那就当他是过客吧，不必多沟通。”

    —“oK。”

    “你们没有查监控吗？”安娜快速扫视周围，指向乘务室上方的监控器，“车站那个我不知道什么情况，西厢我可以保证没有去过，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明白为什么是两起凶杀案了。

    莫晗趁机挺身而出，“没错，我可以作证，除了中途在这里借了一台电脑，娜娜姐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清亮的童音掷地可闻，刑警们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嫌疑人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

    就像发现新大陆，大家异口同声惊呼，“哦，我大概要去眼科挂个号了。”

    刑警队长也有此想法，他心里还在奇怪以自己的观察力怎么会犯如此错漏，嘴上已经放柔语气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不满八周岁的孩子无民事行为，证明无效哦。”

    莫晗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规矩，图省事道：“我今年刚满八岁。”

    “是吗，”队长就像能看透人心似的，“撒谎的孩子，所有证明都会宣判无效。”

    “哦，”莫晗从容道：“我真实的出生日期和身份证不一样。”

    这倒是实话，她现在可是墨涵。而她自己的出生日期她自己也不知道。

    老刑警稀奇得瞅了女孩两眼，“好吧，我相信你的姐姐没有杀人，但现在的证据对她不利。”

    “…”说了这么多，空荡荡的监控空间依旧只有娜娜的白底方块。

    系统浅唱：“是过客~是无关人~是浪费口舌~”

    见女孩不搭理他了，队长走到租赁笔记本的置物架前，对安娜解释，“我们当然查过监控，只是很遗憾，和车站一样，遭遇了不明攻击。”

    他最后出示了自己的执法证，“只能劳烦安小姐和我们走一趟了。”

    系统竖大拇指：“凭着一把刀，连主人姓啥都知道了，我国刑侦效率就是高！”

    “请问可以使用特赦令吗，”安娜忽然开口，“我是暗影二路的排辅人。”

    最后三个字落下，门口年轻的两名同志登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排辅人即国家认可的，可以随时排入任何组织、或者协调处理任何危害社会安全的人，他们具有第二张可以随时替换第一公民信息的身份证。

    俗称一卡通。

    里面积累着他们的社会贡献，很多排辅人还具有延迟甚至取消服从安排的特赦令。

    挝刚区公安第三分局刑侦队大队长，不久前在协助冯原、干戈镇压暴乱中才攒够功绩，那张即将被印上“郭强”象征国家对一个公民最高认可的身份证还没邮递过来，就已经令整个分局兴奋至今。

    郭强怀疑的目光在年轻少女的脸上停留片刻，“你有证明吗？”

    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他知道国家存在很多神秘人才，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看起来还未满十八。

    “在我的口袋…”安娜反应过来外套被她扔了，“不好意思，现在在垃圾桶里，可以让我去捡一下吗？”

    她的话换来了良久的沉默。

    怎么会把那么珍贵的东西扔到垃圾桶里啊！年轻警察风中凌乱。

    安娜大概对自己的粗心也有些愧怍，“可以挂失。”

    外面早就怨声载道了，还有大胆的凑过来催促，“警察同志，还要多久啊，娃都饿哭了。”

    紧跟着就有儿童配合得哇哇大哭。

    郭强抬了抬额头，对看起来更愧疚的安娜道：“我带人找，你还是先随他们下去吧。”

    莫晗全程冷漠脸，一点没有提高存在感的兴致。

    “别担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郭强扭头就看到娃娃脸上挂着便秘似的表情，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发，用安慰小孩的语气说道：

    “晚饭还没吃吧？跟叔叔去局里做会客，我们的伙食还不错，一顿饭吃完，说不定就还能跟你姐姐回家了。”

    也没管女孩答不答应，挥了挥手，把守门口的那两名年轻刑警走进来，准备押人了。

    安娜歉意得看向莫晗，“小姐，是我的纰漏，连累你了。”

    “哎，女主真客气，”系统表示这种可以蹭热度的情节多来点，“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出风头都带上咱家宿主呀~”

    不知道是不是剧情悬疑的缘故，莫晗难得忍耐他们拉扯这么久，闻言摆了摆手，“没事，我也饿了，大叔说局里伙食很好。”

    丢下这句话，率先走出去。

    其余众人：…队长啥都觉得好。

    安娜两手空空，莫晗也两手空空，两人就这样在一左一右的带领下，沿着车厢通道向车门方向走去。

    快看不到乘务室时，莫晗听到那个大叔喊了一声“阿勤”，她好奇得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一直没露面的末位便衣走进去。

    监控空间一块白底方块飞快亮起又迅速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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