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朵笑着对李淑凤点点头，周焱则是没什么反应，背着柱子继续往前走，天这么黑，农村的土路坑坑洼洼的，但是他却背得格外稳。

    李淑凤接过豆花抱着，和林书朵一起跟上周焱的脚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周焱身上的冷意好像缓和一些了。

    几人遇到的地方离李淑凤家不远，没走一会儿豆花就指着前面几间矮小的土砖房子对林书朵说：“仙女姐姐，前面就是我家了。”

    林书朵听到豆花对她的称呼，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但现在也不适合说这个，就朝豆花点了点头。

    到家后，李淑凤赶紧点上油灯，借着油灯的光，把柱子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柱子从小就皮实，这次身上虽然挨了不少拳头，但孩子的力气还是小，也没伤到要害，这一路回来缓了缓，身上已经没那么疼了，李淑凤这才放心下来。

    她之前心里紧张着孩子，还没来得及感谢周焱和林书朵，这会儿放心了，对着两人连连道谢。

    “周焱，林知青，今天多亏了你俩，不然柱子和云妮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们……”

    周焱很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如果今天没有林书朵，他会提着两个孩子送到李淑凤家放下就走，根本就没必要多说这么多话。

    林书朵也有点了解周焱的性子了，这人只会做事，没有长嘴。

    “嫂子，你别客气，谁碰到都不会不管的，正好这么巧，我和周焱大哥都给赶上了，不过幸亏遇到周焱大哥，不然那几个熊孩子我还真不一定对付得来。”

    林书朵笑得乖巧，声音又软又甜，话也说得周到，不仅让李淑凤听着熨帖，同时也让李淑凤知道，她和周焱不是一起的，只是恰好遇上。

    李淑凤性子耿直，之前也有点奇怪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在一起，这会儿听了林书朵的话，心里的那点奇怪也立刻打消了。

    但人家客气归客气，两人毕竟帮了自己的孩子，还把孩子送了回来，李淑凤真不知道怎么谢。

    林书朵也看出李淑凤的为难，现在这年头都不容易，她还守了寡，一个人要养三张嘴，突然来的人情不知道怎么还很正常。

    她没指望李淑凤还，她又不是为了这个才帮她的两个孩子的，至于周焱，这人连话都懒得多说一个字，估计也不会惦记着这点人情，毕竟人家还人情他还得说几句话，不划算。

    她朝李淑凤眨眨眼，“嫂子，我知道你想啥，你就别挂怀了，真不是多大的事。”

    李淑凤确实拿不出能当谢礼的东西，听到林书朵的话，顿时红了眼，“林知青，我也不怕你笑话，自从孩子爹去了，婆家嫌弃我们娘仨一个人挣工分，三张嘴吃饭，硬逼着把我们分了出来。”

    “分家的时候要不是大队长和支书来主持公道，估计我就得带着两个孩子净身出户了。就连现在住的屋子都是分出来以后，大队长给我批的地，我娘家兄弟来给我垒起来的。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的……”

    生活的委屈平时都藏在心里，一旦说出来就再也憋不住，李淑凤说到后来声音都哽咽起来。

    豆花看着自己的娘哭了，小嘴一瘪也跟着啜泣起来，林书朵抱起豆花，纤细白嫩的手指在她脸蛋上摸了摸，帮她擦眼泪，然后又拍了拍李淑凤的背，温声说道：“嫂子，别太难过了，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依靠，你保重了，两个孩子的未来才有希望。”

    两个孩子就是李淑凤的命根子，一提到孩子，这个命苦的女人顿时又支棱起来。

    “对，我不难过，有啥好难过的，我有两个孩子就够了，两个孩子又懂事又听话，我再苦再累都觉得值得。”

    见李淑凤不再伤感，林书朵提了正事，“嫂子不难过就好了，但是今天的事情还是要跟大队长反映，孩子不懂事，做大人的得管，让大队长去提醒一下那几个孩子家的大人，以后别让这种事在发生了。”

    虽然周焱说了他明天会去找大队长说这件事，但毕竟不是他家的娃，还是让当事人去比较好。

    李淑凤连连点头，她没想到林书朵为她家孩子考虑得这么周到，原本就感激的心情，现在又多了感动。虽然现在还不起人情，但是她得拿出态度。

    “林知青，周焱，你们的人情我记在心里，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嫂子别的本事没有，力气还是不缺的。”

    周焱对这话没什么反应，反正他也不缺力气，林书朵则是笑笑，然后应了下来，她知道大多数庄稼人都还是朴素的，欠了人情心里会过意不去，她应下来李淑凤心里也好受一些。

    时候不早了，林书朵跟李淑凤告辞，豆花见林书朵要走了，一把抱住她的腿，“仙女姐姐，你要走了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豆花年纪小，李淑凤几乎不带她下地，林书朵下乡这么久，下地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豆花没见过林书朵也正常。

    林书朵蹲下来摸摸豆花的小脸蛋，脸上的笑意很温柔，“豆花，姐姐不是仙女，叫仙女让人听到了不好，你以后就叫我林姐姐，姐姐是来下乡的知青，就住在村里的知青点，你要是想找姐姐玩，可以让你哥哥带你去那里找我。”

    听到能去找林书朵玩，豆花皱着的小脸舒展开来，“真的吗？那等姐姐不忙了，我就去找姐姐玩。”

    林书朵对她点点头，还伸出手勾了勾她的小拇指，“咱们拉钩，一言为定！”

    豆花的小脸终于露出笑容来。

    从李淑凤家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天上繁星点点，草丛里传来阵阵虫鸣，微风吹过，树影婆娑，好一派宁静祥和。

    夜色中，周焱的神情看不清，但此时如果遇到路人，一定会有人发现平时矫健灵活的壮小伙，此时走起路来僵手僵脚，十分别扭。

    林书朵也有些尴尬，主要是今天自己“偷看”了周焱洗澡，也不知道周焱记仇不记仇。

    “那个，我先回知青点了，今天的事还要谢谢你。”林书朵先开了个话头打破沉默。

    周焱轻轻隆了一下眉头，他也不知道她道个哪门子谢，今天帮的又不是她，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僵硬地说了句：“不谢。”

    见周焱也说不出其他的了，林书朵鼓着腮帮子笑了笑，准备回知青所。

    原本脸色就冷的周焱见到林书朵的笑，顿时又冷了几分。她真笑的时候眼睛是弯弯的，水嫩的小脸上会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

    现在这样鼓着腮帮子，小嘴僵硬地扯着，一看就是假笑，根本不是出自真心。

    也是，那些好看的笑都是对着段清源的，她那么喜欢段清，见到他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想到这些，周焱的脸色不禁又冷了几分，薄唇还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林书朵对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她觉得周焱似乎不高兴了，是不是想起她看他洗澡的事了？她偷偷看了看周焱的脸色，那脸色冷得她打了一个激灵，让她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还是快走吧，直觉告诉她，周焱生起气来，她不一定遭得住。

    “那个，不早了，再见。”林书朵说完就走。

    周焱觉得她幸好没长翅膀，不然这会儿肯定拍拍翅膀就不见了，这个想法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黑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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