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这边闹的动静不小，有人怕出事，早就去喊大队长了。

    明天就开始收麦子，大队长正带着几个人在仓库检查收麦子要用的农具。这是每年打响收麦子的战役之前，必须做的准备工作。

    但农具还没清点完，就有人着急忙慌地跑来找他。

    “大队长，不好啦，又闹起来了……”

    大队长在检查一把镰刀，那镰刀上有个很大的豁口，修估计是修不好了，得送去铁匠那重新打。正心疼着手里的镰刀，冷不防听到说有人闹事，他差点把手给割了。

    他当大队长的这些年，最怕的就四个字，天灾人祸。虽然天灾不常有，但人祸却是天天不断。

    “又是谁闹起来了？明天就收麦子了，还让不让人消停？”大队长对着来人说道。

    “是石家跟知青点的闹起来了。”

    大队长一听，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镰刀，跟其他几个人交待了一句就朝知青点走去。

    村里的泼皮无赖不少，三天两头闹起来都见怪不怪，如果闹事的都是村里人，只要不伤人，大队长去把两家敲打敲打，其实也很好解决。

    但是涉及到知青就有点麻烦了，知青毕竟是响应国家号召下放过来的，跟本地人发生冲突，要是闹大了，搞不好公社都要过问。

    大队长一边走一边听来喊他的人说了事情的经过，听完他都不知道骂谁好，拢共就六个鸡蛋，现在闹得人尽皆知。

    石母打了段清源两个耳光后还不解气，要去知青宿舍搜他的东西，她就不信从城里来的人能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谁知还没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到了大队长的吼声。

    “翠翠她娘，你想干啥？”

    石母一听大队长来了，本来还有点心虚，但转头一想自己占理，瞬间直了直腰板。

    “大队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个段知青欺负我们家翠翠不懂事，骗着她拿了家里的六个鸡蛋给他，平时我们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的东西，这个没良心的一下子就骗走六个，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石翠翠不愿意她娘说鸡蛋是段清源骗的，想开口为段清源辩解，但刚刚张口就被她娘狠狠瞪了一眼，她吓得马上缩了缩脖子。

    段清源看石翠翠是指望不上了，赶紧往大队长身边凑了凑，“大队长，你不要听她的一面之词，鸡蛋不是我骗的，是石翠翠自己拿给我的，我当时也是说要给她钱，是她自己说不要的。”

    大队长有当兵的经历，又在红旗大队主事这么多年，在人情世故方面相当通透，目光在这几个人脸上转了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石翠翠那丫头看上段清源了，这段清源就利用人家对他的喜欢捞点好处，谁知道石翠翠她娘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六个鸡蛋来大闹知青点。

    说来说去这事的起因还是段清源，他要是不懒不馋，有点骨气的话，至于找小姑娘骗几个鸡蛋吗？

    “段知青，既然这样说，那你也是承认你拿了石家的六个鸡蛋？”大队长看着段清源问道。

    石母今天一直都在强调那六个鸡蛋是段清源骗的，段清源也被石母的话带进了坑里，注意点都在骗上面，现在听大队长问他是不是拿了石家的鸡蛋，段清源想都没想就点点头。

    大队长见他没有赖账，于是继续说道：“承认拿了那就好办。”

    段清源听大队长这话有点不对劲，刚想补充两句，但是大队长摆摆手，示意他现在先不要说话。

    “翠翠还是个小姑娘，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要钱那也正常，这事还是跟大人商量才算数，既然现在她娘来找你要钱，这钱你就应该给，段知青你觉得呢？”

    这话听着像是在商量，但段清源知道，大队长这就是明确地告诉他让他拿钱。

    段清源心里冷哼一声，他就知道大队长会偏袒他们本村人，但不服归不服，他面上也不敢说什么，只要他在红旗大队一天，就一天有求于大队长。

    “大队长说得有道理，我其实也想给，但当时石翠翠说什么都不肯收，我就想后面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给她。可谁知前两天我收到家里的信，家里现在遇到点困难，我把自己身上的钱都寄回去了，所以现在……”

    现在拿不出钱了。

    石母一听就知道这小白脸还没老实，气得恨不得再上去抽他两个耳光，吓得段清源往大队长身后拼命躲。

    大队长也知道段清源估计是在找借口不给钱，但是他也不能看着石母动手打人，“翠翠她娘，有什么事好好讲道理，别动不动就动手，现在是新时代了，不兴撒泼斗狠那一套。”

    石母要钱要不到，打人又不能打，气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我那六个鸡蛋就白给他吃了？我喂了狗，狗见了我还摇尾巴呢，喂了他我图个啥？我不管，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段清源知道自己不是石母的对手，现在大队长来了，就一个劲往大队长身后躲，对于石母的话就像没听到一样。

    一个泼妇，一个无赖，两个人算是棋逢对手，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大队长夹在中间只能和稀泥。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想伸手在裤腰上摸烟袋杆，摸了半天才想起来烟袋落在仓库那边了，没有抽上烟的大队长又烦躁了几分，连开口说话的语气都冲了些。

    “我说段知青，你一个大小伙子没钱也没关系，但总得拿出态度吧，你这副躲躲闪闪的样子，你就不觉得丢人？”

    段清源估计也是觉得自己丢人，可让他拿钱出来那是万不可能的，他眼睛转了转，突然看到了正一脸兴奋的林书朵。

    小姑娘唇红齿白，此时因为看热闹看得兴奋，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格外娇媚。察觉到段清源在看她，小姑娘撇了撇嘴，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

    段清源愣了一下，他这么狼狈林书朵都无动于衷，林书朵好像真的对他一点也不在意了，他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

    石母正等着段清源给她说法呢，但这小白脸居然走神，简直太不把她放在眼里。

    “姓段的，你几个意思，你不拿我当回事就算了，大队长还在这呢，今天这个说法你到底给不给？”

    段清源被石母尖利的吼声震得瞬间回神，他嗫嚅片刻，突然想起来之前不是给林书朵打过欠条吗？他瞬间有了主意。

    “我现在肯定是拿不出来钱，逼我也没用，要不先打个欠条？等有钱了，我马上就还。”段清源跟大队长说道。

    石母一听打欠条立马不干了，“想得美，打个欠条就想打发我，万一你厚着脸皮不肯还钱，这欠条还不是一张没用的纸？”

    段清源不理会石母，他知道这个母老虎肯定不会同意，但只要大队长点头就行了。

    大队长揉了揉眉心，段清源已经一口咬定自己没钱，他总不能逼着他拿钱出来吧，想了想也只能先让他打个欠条。

    “翠翠她娘，这欠条可不是一张没用纸，有了欠条就有了证据。你看他今天也确实拿不出钱，不如先收了欠条，以后要是真的不还钱，你拿着这个欠条也能去公安讨说法。”

    “但你今天要是不拿欠条，就算是打死他也没用，你反而还要坐牢，为了六个鸡蛋就去吃牢饭，这怎么着都不划算吧？”

    大队长耐着性子连哄带骗，石母年纪大了，闹了这么久也确实觉得有点累，只能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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