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们都回去陪老爷子吧。”女人叹息，“我们俩就先不去了。虎子这儿实在不能离开人。不管怎么样，我们得陪它最后这一程。帮我跟爸说一下。”

    “哎，哎！这没事儿，爸不会计较这个。要不是他年纪大不敢折腾，今儿也得跟着过来。”

    女人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回诊室去了。

    男人很好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滚吧，别在这儿杵着了！”

    年轻人冷哼一声儿，但是看一眼俩面露不善的保镖，转身走掉了。

    “这样儿吧，”男人转身和别的家人商量，“想回去的就先回去。想留下的就留下，大家自己安排。”

    “那，我们明天还得上班儿，就先走了。哥，你们这儿要是有事儿就给我们打电话。”有人期期艾艾地走了。

    也有人选择留下来。

    苏晓希只能叹息。

    即便都是一家人，也有各自的想法。

    果然人类的世界，就是这么复杂。

    她晚上就留在了医院，和接诊医生一起观察虎子的情况。

    奇迹不会经常发生，在天就快亮的时候，即便他们已经用尽了办法，虎子还是闭上了双眼。

    它从幼儿时期就离开父母，接受了高强度的训练，和一个人类成为最亲密、最互相信任的搭档。然后带着日渐衰老的身体和满身伤病，回到了老伙计的家里，成为他们的家人。幸福而又平静地走完这一生。

    苏晓希看着诊室里哭做一团的一家三口，和视频里哽咽到说不出话的年轻人，心里也有些沉重，

    半个小时前，在他们进行抢救的时候，那对夫妻请家里亲戚把他们的小女儿接了过来。本来这孩子昨晚上就想跟着来医院，但她年纪小，半路上就睡着了，就被带回家里。

    后来苏晓希看着情况不对，提醒他们，家里的孩子也该和虎子好好道个别。

    于是，睡眼朦胧的小女孩被带了过来，一进门就沉默地把脑袋凑过去，小手搂住它。

    小女孩来的一瞬间，虎子的精神状态似乎一下子都好了。

    虽然还是不能大幅度移动，却把嘴巴慢慢贴在她脸边上，尾巴慢慢地摇啊摇。

    后来苏晓希又提醒他们，给还在路上往家里赶的老大儿子打了视频。

    那头儿几乎是秒接。

    一眼看见生命力几乎流失殆尽的虎子，就明白了什么。

    一米八几的高大男孩，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可他在这一瞬间似乎比父母还要成熟冷静。

    “虎子，对不起啊，我可能赶不回来了。”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你要回小狗星球了是不是？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们，辛苦了。家里你放心，有我呢。我也很好，我们都会记着你的。”

    随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倾诉，虎子的尾巴也摇啊摇，然后慢慢地垂下不动了，双眼环视了全家每一个人，目光深情而留恋，在一家人隐隐的抽泣声中，安安静静地合上眼睛。

    苏晓希离开诊室，让他们告别后好好释放一下压抑的心情。

    刚刚关上门，就听见诊室里传出悲痛的哭泣声。

    在狗狗离开前，可以看得出他们都在拼命压着自己的难过，就怕狗狗离开的不安心。

    这会儿出把心里的悲伤都释放了出来。

    之前和苏晓希聊过几句的那位大哥也没走，他和另外几个亲戚也一直都在医院里，只是没有进诊室，全都安安静静地在外面守着。

    大家都听见里面的哭声，对视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默默地抹着眼泪，站到了诊室门外，但也没有贸然开门进去。

    夜间还有零星几位带宠物来就诊的，见状看一看自己家的毛孩子，都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还有人去跟大哥他们搭讪，听他们提起虎子的事情，更是震惊感动又心疼到极致。

    陌生人都是这样，更不用说朝夕相处的主人。

    过来很久，他们出收拾好心情，男主人还特意过来跟苏晓希道谢。

    苏晓希不知道能怎么安慰他，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我听说，现在也有专门的宠物殡葬？”他问苏晓希，“咱们这边儿有这个业务吗？”

    “有。”苏晓希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

    他转头想跟妻子商量一下，结果看到她被别人扶着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整个人都哭得有些脱力。

    女儿更是直接就不肯出来，还在诊室里面抱着虎子的尸体哭的声音嘶哑。

    “要不这样，虎子就先放在我们这里，等您大儿子回来，你们再慢慢商量，商量好了再来办。”

    他犹豫了一下。

    “可是我想带虎子回家。”

    苏晓希有点为难，“时间短的话没问题，如果久了……”

    尸体会发生一些变化，更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刺激。

    显然，他明白苏晓希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忙点点头。

    “明天晚上我就送它回来。等安葬的时候再从这边带走。主要，想带他回家看一下，再回我们以前工作的地方去看看。转一圈儿，我就给它送回来。”

    苏晓希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过了会儿，虎子就被抱出来了。

    它的家人拒绝了医院提供的纸箱，就这么抱着它离开。体型虽然大，但却被好好地抱在怀里，旁边的人托着它的后腿。

    它离开的时候非常安详，好像睡着了一样，乖乖趴在家人怀里，安心宁静。

    苏晓希快步过去帮他们推开医院门，目送他们离开，自己也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都没有转身。

    清晨的晨曦已经穿破夜色的黑暗，寂静了整夜的城市又开始复苏。

    忙碌穿梭的车辆和人群像是都被按下了快进键。

    大家追寻的究竟是什么呢？

    苏晓希忽然有一瞬间的茫然。

    人什么时候可以像小动物那样单纯，不冷不饿，就很开心，永远对着爱的人开心到摇尾巴。

    大概是清晨的阳光有点刺眼，她忽然有点想流泪。

    苏晓希慢慢侧开脸，避开阳光的直射。

    大概是被晃花了眼睛，她居然看到穆怀年，手里牵着个小孩子，站在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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