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突然，汤天逸冲上了天台，他身后跟着几个警察。

    看到天台上混乱的场景，他懵了。

    “这，你们……”

    程心看到天台上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汤天逸，脱口而出：“双胞胎？”

    唐德业看到两个一模一样，气质却完全不同的汤天逸，愣了神：“怎么会有……两个？”

    汤芹笑了：“还不是汤柔发现了，你要她的命，于是生了孩子，就抱着跑了，谁知跑到一半，发现自己还没生完，就把那个孩子给了一个清洁工，而她呢，死在了原地，你让医生就这样剖开她的肚子，把另外一个孩子剖出来，本来以为是个死的，好给汤家一个交代，结果没想到那孩子没死成，活得好好的，还被外面的人看到了，你没办法咯，只能好好养大这个孩子，以保全你好女婿好丈夫的名声。”

    “就算是有两个！那也不是我的孩子！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汤天逸原本想带着警察先把他爸救下来，听到这句话之后他愣住了：“爸？”

    “哎哟，笑得我肚子疼。”汤芹抹了一把眼睛，“你初恋骗你的！哈哈哈！汤芹是你的女儿，这两个也是你儿子！长得跟你似的脸方方的，几人能有这基因啊哈哈哈！”

    男人怒吼道：“汤芹！我是你哥！”

    “汤天凡，你破防了？因为我说你们父子三个人脸方？”汤芹笑着说。

    “不可能！不可能！”唐德业腿一软，直直地朝水泥地上跪了下来。

    他腹部感到麻木，手臂感到麻木，这种麻木的感觉通过他的腹部一直传到了他的大腿，小腿，脚指头。

    汤芹笑够了，冷哼一声：“如果我是你……”

    她嘴巴和眼睛同时抽了抽，肢体又有些不受控制起来：“我就去死……”

    她歪了歪脖子：“滋……背叛了青梅竹马的女友……滋……追白富美攀高枝……又杀了最爱你还替你养女儿……的妻子……弄丢自己的儿子……还睡了自己的女儿……让……自己的女儿替你以色侍人……替你偷拿竞争对手的黑料……”

    “你还不知道吧？”

    汤芹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的，汤天逸身后的警察都互相看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就写着：

    丧尸？

    应该不是？

    不确定，再看看。

    “你不知道汤芹之所以接近你，就是为了找出你杀了汤柔的证据，她怎么那么蠢？宁愿伺候别人获取你的信任，也不能像我这样……”

    她又猛地一下踹了一脚唐德业的头：“直接弄死你，不就得了。”

    唐德业躺在地上，痛得额头冒汗，他咬着牙说：“不可能！你明明还告诉我，汤天逸手里有我那些证据，要帮我掩护，让我杀了他！不，不，你不是汤芹，你是谁？你是谁？！”

    警察们又互相用眼神示意，几人在汤芹说话的时候，已经挪到了各个角落。

    “我？”汤芹笑了笑。

    目光默默地挪向了程心：“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夏菊。”顾寒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汤芹沉默了。

    半晌，她笑了，一边挪动脚步，一边鼓掌：“不愧是你，顾寒，你怎么发现的？”

    顾寒没说话。

    “你是故意追着我来的？怪不得你管汤家这些破事。”汤芹摇摇头，“你很聪明，如果你不是哥哥，就好了，可惜了……”

    她并没有说什么可惜。

    就在这时，她突然向程心冲了过去。

    她手里没有武器，只狰狞着伸出一只手。

    汤天凡突然冲过来抱住了顾寒：“God！God bLESS YoU！”

    程心知道自己应该掉头就跑，可是当汤天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之间头疼欲裂，电流滋滋的声音好像在她大脑疯狂炸开，她的耳朵听不到任何除了电流以外的其他声音。

    她看到顾寒在呼唤她的名字。

    她想起了那天夜里那个逼真又可怕的梦境。

    她想起了那个在黑暗中自己玩耍的小姑娘。

    想起了那种没经历过可又感同身受的黑暗与疼痛。

    那种痛苦，像藤蔓一样，顷刻间缠绕着她的四肢，勒得紧紧的，让她动弹不得。

    她忽然明白了。

    或许God并不是汤天凡，不是汤天逸，也不是汤芹，不是那个叫夏菊的女人。

    是她自己。

    夏菊想要她再次跟那个小姑娘一样，将自己的身体的控制权给她。

    她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本不应该记得的事。

    “小妹妹，你是个好孩子吗？”

    “心心是好孩子哟！”

    “好孩子，你愿意祝福我吗？”

    “祝福是什么意思呀？”

    “祝福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帮帮我，让我达成所愿，获得真正的快乐。”

    “那心心祝福你，你要快乐哟！”

    ……

    程心不愿意。

    她不愿意。

    不愿意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眼睁睁看着哥哥被她自己欺负，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愿意看自己欺骗所有人，玩弄这个世界。

    不愿意再让哥哥用那种充满恨意的目光看着她。

    她和每一个朋友，在这个世界里，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角色，也不是一个工具。

    她不要成为与恶魔的桥梁。

    不属于这里的，就应该离开。

    “心心！”

    温如墨看着颤抖又无法动弹的程心。

    她那么地心疼。

    那个女人手里没有任何的武器，可是却让她爱的人那么疼。

    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她直觉自己不能让她碰到程心。

    “天逸！过来！”

    汤天凡被顾寒两拳砸得脸上仿佛骨头裂了。

    可是他没放弃，叫着不明就里的汤天逸一起抱住了顾寒的腿，拦住了他的脚步。

    “温如墨！手机！”顾寒叫了一声。

    温如墨没有时间思考，她听到他的声音，手里紧紧抓着他的那个手机，挡在了程心面前，闭着眼睛，紧紧拥住了她。

    ……

    -

    一周后。

    女生皮肤冷白。

    发丝乌黑，垂落在病床上。

    她闭着眼睛，睡得很安详。

    病床旁边，红发的女生捂住脸，她眼睛里都是血丝，长时间无法入睡让她像一具行尸走肉。

    顾寒来的时候只看到她佝偻的背影。

    脊柱的骨头微凸，只是一周的时间，就消瘦了许多。

    电视放着孤寂的新闻播报。

    “昨日，汤顺斋集团总裁唐德业重伤中从医院逃离，从汤顺斋总部楼顶一跃而下，今日，汤顺斋股价暴跌……”

    顾寒上前将收音机按掉。

    手里的保温桶放到了桌子上。

    他走到程心身边蹲下。

    “我带了一点粥，我自己熬的，你能不能尝一下？看看我的厨艺有没有进步？嗯？”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程心轻轻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吃，如墨什么时候会醒？哥哥？”

    顾寒想替她将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但只是靠近，她便躲开了。

    “虽然我们是兄妹，但也该保持距离的，哥哥。”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顾寒的手指顿住，随后蜷缩回去。

    他看向病床：“医生说她生命体征是正常的，还活着。”

    “那她怎么不醒！”程心声音放大了一点，下唇微微抖了抖，“就算活着，可能她很痛苦呢？”

    她说着，眼眶又再一次红了。

    顾寒没有回答她，他走到桌子面前，拧开了保温桶，盛了小半碗粥出来。

    “我熬了挺久的，有三个小时，米都给我熬化了，现在温度正好。”他一边用陶瓷勺子搅着，一边吹了吹，明知道温度正好，还是怕会烫。

    程心手动了动。

    “你准备打掉吗？你要打掉我三个小时才熬好的粥吗？心心？”顾寒说。

    程心的手缩了回去。

    她好像浑身的戾气无处发泄，她恨她自己，可是她不想摔东西，也不愿意把火发泄在他身上。

    他本来就没有错。

    是她错。

    最后她只能无助地蹲在地上，抱着腿，将整张脸埋进膝盖里。

    顾寒听到她小声抽泣。

    他把碗又放下，蹲在她面前，想要搂他，又被推开，防备不及，于是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顾寒看她没有要心疼自己的意思。

    于是干脆就安静地盘腿坐在地上。

    她蹲了十分钟，他怕她蹲得脚麻，柔声说：“我保证温如墨会好起来。”

    程心抬头了。

    她的脸这会算不上好看，大眼睛哭得眼皮肿肿的，一个星期消瘦了十来件，又让她看起来瘦骨嶙峋。

    她沙哑着说：“你拿什么保证？”

    顾寒说：“前面我们通过十几年的努力，才锁定了夏菊的数据，但是她的数据一直没有办法删除，前段时间，我们查出来，她的数据一直删除不了，是因为不完整，运行有bUG，是我们团队里的申屠肃，私下里分割了一段数据放跑了，这段数据到汤芹那里，他们深信有神的存在，可以帮他们完成复仇，我那时候，就是想拿回这段数据，删掉她，让她离开我们的世界。”

    他说的事情从来没跟她说过。

    但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完。

    他们又沉默了很久。

    “删掉她，如墨就可以醒过来吗……”程心低着头喃喃道。

    顾寒抿了抿嘴唇。

    突然，他站起来，又拉起了程心。

    两个人一个蹲，一个盘腿那么久，腿一麻，差点又摔了。

    “走。”顾寒不容置喙地说。

    “去哪？我要看着如墨！”程心试图挣扎。

    “不用你看，外面全是温家的人，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去想办法。”

    -

    程心第一次见这么多的显示屏，比家电商场的电视屏幕还要多。

    她看到很多代码在屏幕上轮转。

    顾寒看了里面的人一眼，温助理就召集着大家出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剩下他们俩人。

    顾寒按了个红色按钮，就出现了十分尖的机械女声：“顾寒！！！”

    明明没有什么音调的声音，却刺得程心耳朵疼。

    夏菊万万没想到，顾寒仅凭一部手机就捕捉到了她残存的数据，她愤怒极了，也悲伤极了。

    她没机会了！

    顾寒会直接选中她所有的代码，按下delete键，然后她就没了。

    尘世间再没有了她夏菊，她原世界的那具植物人的身体，以后就是尸体。

    或许本来也跟尸体没有区别！

    她不甘心！不甘心！

    “你为什么处处跟我作对！”夏菊感觉自己要疯了，这机械女声根本表达不出她崩溃的心情，“让我变成程心！我比她更甜！我比她才艺更多！我更善解人意！顾寒！！”

    顾寒直接按了全选，拉着程心的手，放到了一个红色的很大的圆形按钮上。

    “不！”夏菊惊恐道。

    顾寒没管她：“现在，按下这个按钮，以后就没有这个人，没有不该来的外来物种影响我们的生活。”

    “不！不！”

    顾寒按下了静音键。

    他看着程心：“删了她，心心，那些我的痛苦，你的痛苦，都是一场游戏和恶梦，现在的我们才是真的我们。”

    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我们会好起来的，心心。”

    程心茫然空洞地看着他，手指都在抖着。

    “删了她，如墨就会醒吗？”

    顾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按灭了静音键。

    咆哮的声音充斥着房间。

    “不会！我告诉你！删了我，温如墨永远也醒不过来！”

    程心身上瘦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语气很坚定。

    “你让如墨恢复正常，我可以赶你走。”

    “你是傻的吗？怎么既要还要？我要你的身体作为交换！”

    顾寒皱起眉头。

    程心说：“不。”

    这话在夏菊的意料之中：“她倒是对你好，命都不要，你对她也就不过如此，一具皮囊都舍不得。”

    程心没有解释她这句话。

    她不会再让一串东西伤害她认识的所有人。

    “我哥哥可以赶你去你原来的世界，你那么恨唐德业，那么恨我哥，你还想让唐德业亲手杀了汤天凡，你恨他们每个人……”

    程心抬了抬下巴，疲惫的眼神却很坚定：“你也有很坏的家人吧？让我猜猜，是你哥？收养的？”

    夏菊顿了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顾寒告诉你的。”

    “像你这样人蠢，只是因为投了个好胎，就天真得不行的女孩子，我最讨厌了！”

    “我也讨厌你！”程心不甘示弱地答道，“你也不聪明，你蠢死了！就没见过这么蠢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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