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终点站契约十八城，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听到语音播报，

    黄野将翻了一路的学生证，塞入斜挎包。穿过满满工业金属风格的廊道，迎着和煦的朝阳，见到地铁口外浓厚的生活气息。

    “烧饼，好吃的烧饼。”

    “新鲜水果，便宜卖咯。”

    “二手功能机，乱民废墟收来的，只要3万联邦币，保证正品。”

    “顺风车，满员就出发，只差一位！”

    “看一看啦，卖碟，劲爆的碟子，人人不够猎奇，我还有人与兽宠的！”

    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些都是老家没有的景象。

    从小到大，黄野在老家见到的只有偷盗，奸淫，烧杀抢掠，乃至逃亡的超凡者，诡异作乱。紧绷压抑的环境，让他不可避免的形成淡漠的性子。

    回到契约城，难得轻松些许。

    “学生哥，回学校是不？”司机笑呵呵拦住了路。

    黄野谨慎问价：“回契约三中，多少钱？”

    “只要300。”

    黄野投去目光，只见面包车里，坐着不少拘谨的学生，期待的看着自己。

    似乎想早点发车回校。

    “一车300？”

    目测车内坐了七八人，如果平摊的话，还能接受。

    “说什么呢，一人300！”

    “你抢劫呢？”黄野脸色一沉。

    司机很是不满：“那活我早洗手不干了。”

    黄野没有犹豫，掉头就走。

    “那你觉得多少合适？”司机着急拦下。

    “30。”

    “你小子惯犯吧，比我还能抢。”

    二人不欢而散。

    黄野决定坐大巴车回去。

    价格并不便宜，一公里一块钱。

    车厢内空气不流通，也不舍得开空调，加上残留的呕吐味道，很是闷臭。

    交了30块钱，黄野脸色铁青的下了车。

    望着那喷吐着漆黑尾气离开的车辆，默默记住了车牌号。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将这辆途径学校的大巴车顶棚给掀掉。

    “黄委员，你回来啦！”

    校门口，撞见返校的同班同学。

    那人惊喜上前，靠近了，才注意到黄野脸色不太好。

    “你晕车了？”同学诧异道。

    “只是中毒了。”黄野不愿多说，径直朝校园走去。

    契约三中，是整座城里，排名前三的存在。

    招收的都是聪慧且信仰虔诚的学生，至少明面上要看起来虔诚。

    只有信仰坚定的信徒，才能获得神明的认可，成为超凡者。

    “下午四点，没有觉醒的同学，都给我到神殿忏悔去！”

    “或许还能获得神明的怜悯！”

    自习课上，班主任语气严肃。

    高考就剩几天，四十人的班级，居然还有十多位没能觉醒。

    就好比体考生，体育成绩为零一样，属实倒反天罡。

    他冷峻的目光，不满的在班上巡视。

    在看到黄野那不以为然的表情，更是意难平。

    文化分明明中上，却偏偏没能觉醒。

    他也不像心不诚啊！

    该不会真没天赋？

    “黄野，下午你带队。”

    “没人觉醒的话，就都别回来了。”

    班主任失望的离开后，班上瞬间乱成一锅粥。

    “黄野同学，你怎么还没觉醒啊！”

    “那岂不是没有大学上？”

    “不会吧！”

    “他明明是我们之中最虔诚的那个！”

    “我不理解！”

    “我相信，你的诚心，迟早会被神明注意到的！”

    不少同学满眼担忧，表示安慰。

    黄野来自乱民废墟，在班上并不是秘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发现黄野这人不错，不争不抢，情绪稳定，也很少生气，心理和处事都成熟得令人吃惊。

    男生愿意找他谈吐不快，女生享受与其分享苦闷。

    三年的接触下，早已获得了师生的认可，更将黄野推上了心理委员的班干部位置。

    黄野没有参与讨论。

    而是拿出了翻了不知多少遍的必修课《超凡者》，默默阅读。

    这本书上，简略描写了每个城邦的信仰的神明，以及超凡特征，内容都很浅显，只有关于契约师的内容，有较深的描述。

    但始终未能解答，黄野心中的谜题。

    “在父亲影响下，我成了【毁灭】的信徒。”

    “可却能诵读【契约】的教义无恙，甚至颂扬他神之尊名。”

    “这是【毁灭】途径的特殊性，还是此特殊，来源于我本身？”

    黄野不得而知。

    但他隐约有预感，这一切，似乎与他失踪的父亲有关。

    信仰毁灭之后，他脑海中，便出现一种特异。

    每当闭上眼，总能模糊的看见，面前出现一道道土包，宛如坟墓。

    黄野有种错觉，他似乎离那墓地，越来越近了。

    “都安静点，还上着课呢！”

    同桌学习委员不忍黄野被打扰，开口制止了吵闹。

    下课后，未觉醒的同学们，自觉汇聚到黄野的课桌前。

    黄野望着他们愁苦的表情，也是合上了课本：“走吧，去忏悔。”

    每所学校，都有神殿。

    装修并不奢华，更像一间大的教室。

    只不过讲台位置，换上了一座相貌模糊的镀金石像。

    四米多高，临近天花板。

    那代表着【契约】的神像张开着双臂，仿佛欢迎自己的信徒。

    石像上雕刻的服装，有着对称的协调美感。

    “黄委员，我觉得我是上不了大学了。”

    有人情绪低落。

    “我明明很努力了，就是没能得到神明的认可。”

    有人眼里噙泪。

    都在黄野的面前，没有负担的袒露心声。

    “临近高考，每个人压力都很大。”

    “我也是。”

    黄野望着愁云密布的十多位同学，耐心的宽慰道：

    “你们想啊，我应该是最遗憾的才对。”

    “成绩比你们都高，可就是成不了契约师。”

    “白考这么高的文化分，高中毕业后，就要跟你们这群差生去抢工作，”

    “或许你们之中，还有人成了我的老板。”

    “这我跟谁说理去？”

    同学们纷纷被逗乐了。

    从黄野自嘲的话语中，得到了不少安慰。

    但也确实惋惜。

    如今的人类城市，在废土之上建立。

    教育资源紧缺，不是超凡者，连上大学的机会都没有。

    或许很多普通人，一辈子都要在这城市中兜兜转转。

    “如果我们之中，谁能成为契约师，我希望是你。”

    “哪怕现在不行，以后成了契约师，还能走成人高考，进入大学。”

    一位女孩子盯着黄野的眼睛，希冀的说道。

    这略带歧义的话语，令正值青春的同学们，发出暧昧的哄闹。

    羞得那女同学，赶忙躲在角落位置，佯装默念教义。

    “都别闹了。”

    “抓紧忏悔，诵念教义。”

    “或许还能有人，能得到神的注视。”

    黄野驱散了起哄的同学。

    就近坐在第一排，靠着椅背，望着神像发呆。

    不久后，又是一批人有序进入神殿。

    发现里面有人，便收敛了声音，安静的入座。

    黄野与领头人对视点头，知道他们也是来找神明忏悔的。

    而忏悔内容，大差不差。

    无外乎自责信仰不坚定，不够忠贞，若是得到超凡能力，必将回馈神灵等等。

    在黄野看来，就像一位资深老赖，对着银行与资方，画着又苦又小还过期的饼。

    渴求拿到借贷，也就是超凡能力。

    “我都不信，神会信？”

    黄野心底发笑，颇为不屑。

    忏悔显然是无用功，可作为毁灭信徒，潜藏在契约城市，总得有个姿态。

    “毕竟我算人族异端。”

    黄野微微自嘲。

    很快端正态度，双手在胸前交叉紧扣，抵住口鼻。

    闭目后，那藏在意识中的墓群，却越发清晰了。

    “不对。”

    “我没有在接近它。”

    黄野蓦然睁眼，瞳孔惊愕：“而是墓群，在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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