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野脚步一顿。

    听闻陈意凛点破自己的身份。

    眉眼也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装作不认识我。”

    “没用的。”陈意凛摇了摇头。

    虚弱的脸上，满是真挚：“我看到了你姐姐的相貌，如果我活着，以我的职业素养，肯定会查女诡的生平，然后必定查到你的身上。”

    “现在你阻止了她虐杀我。”

    “但不代表，会放过我。”

    “我能理解你的做法。”

    “所以，是我该感谢你，让我体面的死去。”

    黄野认同的点头：“我喜欢聪明人。”

    陈意凛却笑容惨淡，咳嗽了几声：“我倒没有想象中……那般聪明。”

    “我只是善于观察。”

    “至少，我在第一次与你见面的时候，就看出了你藏有秘密。”

    “但从未敢想，你真的具备杀害潘森的嫌疑。”

    “反而是……我看走了眼。”

    陈意凛本来想说。

    反而是徒弟孙凡，当晚还在追查黄野的线索。

    确定了黄野当晚没在宿舍的信息。

    可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被思维惯性所带偏了。

    自己还亲自否决了，继续追查黄野的可能。

    所有刑侦队的同事都认为，这刚新生的契约信徒，还是金品信仰。

    就算与潘森有过接触。

    但根本不值得花费精力，也就自然的洗脱了嫌疑。

    除非，黄野当众犯傻，显露【毁灭】的能力。

    可陈意凛停顿了片刻。

    却将这话题，轻描淡写的转移过去。

    隐瞒了孙凡的情况。

    不过他也很清楚。

    在黄野的多重隐藏下，基本确定，他就是无辜的路人。

    与潘森的死亡，毫无关联。

    嫌疑几乎为零。

    如今的情况。

    反而是潘森存在着与邪教徒勾结的嫌疑。

    潘森的死，已经奔向了邪教徒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方向。

    这个锅，确实该由死人来背。

    这是合理的推测。

    在政治上，更是十八城的高管，最想要的结果。

    可以将主城拉下水。

    把事情搅浑，分担权责，那各大高管由于失职导致的损失，就会降低。

    最终变成糊涂账。

    也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结案。

    哪怕潘森曾是天才，被众多高层看重。

    还拥有最顶尖的兽宠十二生肖戌狗。

    可死了的天才，发挥出的效果，比活着还要强。

    他死了，很多人都能活。

    “嫌疑？”

    黄野轻轻一笑：“不是杀人犯？”

    陈意凛也笑了，咳嗽不止。

    “你是不是杀人犯，该由律法裁断，我的职责只是找到嫌疑人。”

    “你现在找到嫌疑人了。”黄野平静开口。

    陈意凛缓过气来。

    窒息的痛苦，也在逐渐适应。

    他艰难支撑起身子，可还是办不到。无奈的躺在地上，眯起凝重且深邃的眼眸：“我想知道，那潘森，真是你杀的吗？”

    他虽然已经确定了黄野的重大嫌疑。

    可陈意凛依旧想要从对方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有时候，真相只会让人不能接受。”黄野无动于衷。

    “呵呵，我是干刑侦的，最不怕的就是真相。”

    黄野沉静望着陈意凛自信的眼神，停顿一秒后，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潘森是我杀的。”

    陈意凛眼眸一颤。

    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只是不清楚原因：“为什么？”

    “他的兽宠，能读心。”

    闻言，陈意凛无声一笑。

    心中却是无尽的感慨。

    从二者接触的时间来看，不足一天。

    黄野就决定动手。

    可见其心思敏捷，下手也够狠辣。

    如今陈意凛得知，那潘森的契约兽能够读心，也解答了他不少的疑惑。

    难怪潘森当初会问黄野信仰什么神明。

    哪条途径的使徒。

    只能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死得不冤。

    陈意凛憔悴的望着黄野。

    却是一阵沉默。

    随即收敛了笑容。

    脸色变得严肃且郑重：

    “尽管你是毁灭信徒。”

    “但其实，也是契约金品信仰。”

    黄野闻言，只是无声的笑笑。

    陈意凛倒是毫不介意：“我的小心思，你肯定明白。”

    “但我愿意相信，你从小成为契约城的全日制在读生。”

    “又选择待在契约城，肯定是更喜欢这里的氛围，以及宜居的环境。”

    “我希望，你能在将来，在十八城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话落，陈意凛的目光中。

    多了一丝深沉。

    在那眼眸中，透露着一股震撼，以及难以置信。

    “李红衣是一代天骄。”

    “不仅是契约神明下，最具天赋之人。”

    “哪怕在年轻一辈中，都属于最出色的一列。”

    “可你，黄野，你才是最特殊的。”

    “他们是天赋，而你是神迹。”

    陈意凛瞪大着瞳孔。

    毫不掩饰自己的惊骇。

    他没有忘记，前段时间，他们作为护送人员。

    在看到李红衣下车时，内心深处的渺小，与自惭形秽。

    可这种感觉。

    却跟黄野身上的，完全不同。

    能在两位神明的注视下，相安无事。

    而且都能获得金品神盘。

    这已经不属于天赋的范畴了。

    而是没有人能够理解的，欺神弄鬼。

    “但也意味着危险。”

    黄野没有反驳，只是如实的阐述自己的情况。

    这话，让陈意凛陷入思考。

    “其实……”

    “只要你不表露你的毁灭能力，就还好。”

    “而且你还被两位神明注视着。”

    “虽然目前无事发生。”

    “可神灵的愤怒与不满，迟早会降下。”

    “这是一种诅咒，在你诵读神明教义后，就注定逃不掉的。”

    他在认真的替黄野着想。

    随后，眼眸凝重。

    由衷的劝告道：“要不你全心投靠契约……你不需要用讥讽的眼神望着我。”

    “这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真诚的建议。”

    “只要你一直施展契约的超凡能力。”

    “至少……在你承受反噬之前，没人会认为你是邪教徒。”

    “而我们十八城，就能有一位顶尖天赋的存在。”

    “如果有人，能装一辈子好人，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圣人。”

    黄野自然不会被他忽悠住。

    只不过陈意凛倒是说对了一点。

    他确实更享受，在平和的环境中生活。

    不带任何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黄野只是淡淡的回应：“这是在拉拢我吗？”

    陈意凛很坚定：“是。”

    “不怕我？”黄野似笑非笑。

    “怕。”陈意凛哑然一笑，“我只是希望，能在死前，让你迷途知返。”

    “为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多做一点贡献。”

    黄野点点头：“再说。”

    “毕竟说不准，今后哪天我暴露了。”

    “奉命除掉我的，就是契约城。”

    陈意凛眼眸一缩。

    内心莫名的一阵激颤。

    不再开口说话了。

    他很清楚，这个可能性极大。

    如果黄野将来，真的成为了顶尖的契约师。

    那负责培养他的十八城，将承担最主要的责任。

    不仅要被问责，更有被除名的风险。

    如果黄野惹出极大的祸端，那十八城，更要背负人类的判名。

    永世打入乱民废墟！

    从连带制来说，出动兵力的，只会是十八城！

    陈意凛内心深沉。

    脸色挣扎。

    这一刻。

    他前所未有的想要活下去！

    权衡之下！

    拉拢黄野的风险，远大于除掉他的收益！

    转瞬之间，

    陈意凛的态度扭转，

    出于刑侦副队的果敢抉择，

    竟隐约放弃了拉拢黄野的念头！

    而是内心激动，想要将这条信息，告知高管！

    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黄野！

    只有这样！

    十八城才是最稳妥的，也是最安全的！

    或许还能避免，将来十八城发生更恐怖的灾变！

    “知道太多。”

    “只会带来痛苦。”

    黄野微微一叹。

    看出了他的神情与态度的转变：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我为什么要杀掉潘森。”

    陈意凛此刻的脸色。

    颓然间恶毒不堪。

    目光死死的盯着黄野。

    咬牙切齿：“你就是个怪胎，你不该活着！”

    “你知道吗！”

    “很多人都可能，因为你的特殊而死！”

    黄野内心毫无波澜。

    没有酸楚。

    没有不忍。

    更没有丝毫的挣扎。

    “我只是想好好的活着。”

    “谁不让我活。”

    “我就不让谁活。”

    “如果这是地铁难题，那躺在轨道上的我，也一定会将把手，拉到对向去。”

    “丛林法则我很厌烦，但适者生存，确实是真理。”

    “也足够的行之有效。”

    黄野蹲了下来。

    在那抓握的掌心中，有着十数枚图钉。

    大拇指一推。

    将一粒钉子，推到食中二指的夹缝中。

    平静的阐述：“不说令人不开心的话题了。”

    “至少……我来的时机正好。”

    “让你免受临死前的残忍折磨。”

    “你该感谢我。”

    可那陈意凛却猛然起身。

    脸色恶寒。

    忍着苦痛掐向黄野的脖子。

    想要奋力的将黄野杀死。

    此刻。

    他忘却了死亡的恐惧。

    更不怕凌迟之痛。

    只想要在死前，将黄野杀死。

    哪怕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他也拼死一搏。

    “给我去……”

    陈意凛凶恶的大喊着。

    可那话语，却戛然而止。

    伴随声音消逝的，还有他的生命气息。

    “嘭——”

    陈意凛瞳孔涣散。

    重重倒地。

    额头上，是被弱点击破的穿孔。

    血光从后脑处，贯穿而出。

    红白一地。

    黄野没加上重力操控，是尊重他的职业操守。

    给陈意凛留张脸面。

    “我说过了。”

    “真相只会让人不能接受。”

    “你的态度。”

    “再次告诉了我这个答案。”

    黄野平静的将图钉塞回口袋。

    捡起陈意凛落在地上的手枪。

    里面的子弹早已打空，弹壳洒落一地。

    黄野并不介意。

    把玩一阵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

    自己让对方，免受生吞活剥的痛苦，还告知了对方真相。

    对方的态度，却从感激、庆幸，再到疯狂，不能接受，还想要反杀自己。

    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黄野不算意外。

    “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他将手枪收入意识空间，就当作是陈意凛的回礼。

    望着对方逐渐冰冷的尸体。

    也是轻轻的回应：

    “现在，我们人情两清。”

    “你安心的去吧。”

    随后，黄野将姐姐的躯体。

    收入意识空间当中。

    忍受了片刻的刺痛，便捡起掉落地上的鸭舌帽。

    拍了拍水渍。

    便毫不留恋的离开现场。

    只留下那音乐喷泉旁，瞪大着眼珠，死不瞑目的陈意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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