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婷抹了一把眼泪，走进病房。

    老赵还拉着宫妈妈的手，流着眼泪看着她。宫婷把外卖放在桌上：

    “赵……”她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老赵，“您回去吧，我在这儿盯着……”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妈妈，什么时候她醒了，我什么时候走……”老赵看着宫妈妈，慢慢地说。

    “这儿有我就行了，您……您和我妈非亲非故的，在这儿……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累了，就在门口的椅子上眯一会儿，需要我回避的时候，我会到外面去的，你不用顾虑……”

    “可是……可是你在这儿待着，我怕您家里人不放心……”

    “呵呵，”老赵苦笑了一声，“我那个丫头，比你还不懂事儿，我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她都不带惦记的。”

    他回头看看宫婷：“宫婷啊，你就别管我了，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妈，这样我才安心……”

    宫婷没话可说了，从刚才她在门外听到的老赵和妈妈说的那些话，她可以体会到，老赵真的是很喜欢妈妈，很关心妈妈，他对妈妈真的是一往情深啊，就连自己这个亲生闺女，恐怕都达不到老赵对妈妈的感情。

    “那……您吃点儿东西吧……”

    宫婷说着，把外卖拿过来，打开盒盖，递给老赵。

    “你快吃吧，我不吃了……”老赵摆摆手，表示拒绝。

    “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我吃过了，您快吃吧。”其实，她并没有吃。

    老赵见宫婷那么劝他，就接过了饭盒。

    宫婷坐在病床旁边，抓着妈妈的手，看着昏睡中的妈妈，眼睛里都是焦虑和不安……

    曹云静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耳边回响着刘敏的话：“云静，我有个主意，实在不行，只能铤而走险，使一次苦肉计了……

    “你把纪金宝约出来见面，在海河边见，你问问他还有没有良心，这么做对得起你吗？你看他说什么。如果他还是坚持和你分手，你就吓唬吓唬他，说你要跳河，如果他对你还有感情，他绝对不会看着你寻死的，他一定会拦着你，甚至会跟你道歉，求得你的原谅……”

    这样做行吗？管用吗？真的能让纪金宝回心转意吗？如果纪金宝根本不顾她的死活，还是要抛弃她怎么办呢？

    “如果真是那样，我就真的不想活了……”曹云静想，“我已经弄成这样了，也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即使还有人要我，我也不能同意，何况，我打过胎，还有妇科病，谁还要我啊？”

    曹云静想到这儿，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对，就按刘敏说的做，给纪金宝打个电话，约他在海河边见面，看看他对我到底还有没有感情……”

    老赵吃完了饭，和宫婷分别坐在病床的两侧，看着躺在床上的宫妈妈。

    “宫婷啊，刚才，我说的话可能有点儿重，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没有，”宫婷摇摇头，“您说得对。”

    “唉……”老赵叹了口气，“上次我和你说过，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你那么讨厌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和你父亲相比，差得太远，你不愿意你妈妈和我这样一个人来往，你觉得那样对不起你父亲……”

    宫婷低下头去，不置可否，她确实是那么想的。

    “有一句俗话，‘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一个道理，一个人过得愉快不愉快，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人都不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的头上，可能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妈妈，说心里话，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你妈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特别高兴，特别愉快，当然，我也是这种感觉。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也希望你妈妈幸福愉快吧？”

    宫婷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让你妈妈过幸福愉快的日子呢？”

    老赵的这番话，让宫婷对他刮目相看，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每天穿着保安制服，站在小区门口执勤的半大老头儿，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您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老赵苦笑了一声：“我在单位当了二十年的保卫科长，后来下岗了，身体又不太好，就干保安了……”

    “怪不得呢？”宫婷心想，“原来还是个干部呢！”

    “宫婷啊，我今天的话可能有点儿多，你和我闺女年纪差不多，我也一直把你当孩子那么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也那么……那么不懂事，居然说出要和你妈妈断绝母女关系的话，还搬到外面去住了那么多日子。唉，你知道你妈妈那几天有多伤心吗？她看见我就哭，说她的心都要碎了，我看见你妈妈那个难过的样子，我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宫婷想起来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还有一件事，宫婷，你发没发现，你妈妈这段时间的精神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你妈妈总是显得神神叨叨的，有时候疑神疑鬼，有时候自言自语，最近，你看她还这样吗？”

    “是啊……”

    听老赵这么一说，宫婷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妈妈已经好久没“神神叨叨”了，已经和正常人一样了。

    老赵说：“我和你妈妈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和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她的化妆品丢了，有人在背后骂她了，甚至有人要害她了……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去买菜，一起做饭，还一起去跳广场舞，慢慢地，你妈妈再也不和我说那些话了，变得性格开朗、有说有笑了……”

    “这都是您的功劳。”宫婷真诚地说。

    老赵摇摇头：“不，这不能说是我的功劳，只能说，你妈妈的心情变得开朗了，愉快了，她的精神状态自然也就好了。”

    “嗯。”宫婷点点头，“谢谢您。”

    老赵又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的宫妈妈：“唉，我现在呀，就盼着你妈妈能早点儿醒过来，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一起去买菜、做饭、跳广场舞、旅游……”

    说着，老赵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我妈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醒过来的，你们一定还会像以前一样在一起的……”宫婷哽咽着说。

    “璐璐……”

    林爸爸叫住从卫生间出来，要回自己房间的林璐。

    “你过来，爸爸有话和你说。”

    林璐走过来，坐在爸爸旁边，不知道爸爸要说什么。

    “这几天，我仔细地想了想，小陈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你那次在马路上突然病倒了，如果不是他叫了救护车把你送进了医院，那后果还不知道什么样呢，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林璐没说话，心想：陈哥本来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说不定你就没有女儿了。

    “他虽然比你大了好几岁，可是，他的人品很好，也很有上进心，也很懂礼貌，恩……我不反对你和他交往了，你可以和他在一起……”

    “真的？”林璐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爸，您说，我可以和陈哥在一起？”

    “是啊，可以，小陈人不错，你和他交往，我很放心……”

    “太棒了！”林璐高兴地搂住爸爸的脖子，“您真是我的好爸爸！”

    “哈哈哈……”林爸爸笑着抚摸着女儿的头。

    “爸爸，我早就说，您早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你还得谢谢洪伟啊……”

    “洪伟？”林璐疑惑地看着爸爸。

    “是他在我面前一个劲儿地劝我，对一个家长来说，没有什么比子女的幸福更重要的了，他问我，是不是也不愿意看到你不幸福啊？我一想，是啊，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如果你不幸福，我的心里也不会好受，与其那样，不如同意你和陈实的事儿……”

    林璐心想：“没想到，洪伟这家伙还真的给爸爸做工作了，而且还做成了，看来，我以前是误会他了，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是应该好好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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