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入校之后没多久便开始了军训,迷彩服换上,不过几天原本粉嫩如南湖莲藕的玉娃娃便都成了黑湫湫的煤炭崽。
天朗气清,相忘和上官雄便在云梦台的石凳上谱曲,琴音轻弦相伴水音,闻弦知雅,听曲识谱。
“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们了。”只见简礼颖从一棵柳树下转出来,提着一个竹编篮,边走边捋平卷起的裤腿。
上官雄问道,“礼颖,采莲去了?”
简礼颖道,“是呀,我刚采的菱角你们尝尝看。”
简礼颖从竹篮中掏出一大把菱角,相忘从曲谱中抽出一张白纸,简礼颖便把菱角倒在白纸上。
三人剥起菱角,简礼颖道,
“跟你俩说件趣事,刚才舞蹈班的白雪云跟皓雪亮表白了,结果皓雪亮那榆木疙瘩不开窍,以为人家在逗他玩,把白雪云气个半死。”
上官雄笑道,“他咋不开窍了?”
“人家姑娘对他说,亮亮,你看一对鱼跳出南湖,你看,像不像咱俩。”
“我一直在和宁倩排练,我跟你可没一起跳过。”
“你看我今天的口红和昨天相比怎么样?”
“我昨天没见你。”
“皓雪亮!我喜欢你!!!!”
“你们又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上次杨龠龙他们玩过,我知道,我才不上当呢,说完他就走了,把白雪云气个半死。”
上官雄“哈”的一声笑出来,随即不停的喘气,许是菱角卡在了气管,相忘忙帮上官雄轻抚后背,也不知白雪云怎么看上了这个榆木疙瘩。
“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金光一袭黑色长裙,戴着墨镜,迎风而来,相忘等人忙起身让坐被金光一把按住,金光自在一空石凳上落座。
“看到你们,我就想起我读大学的时候也是经常和你们齐孟主任还有相忘的妈妈在这里谱曲。”
简礼颖问道,“那应该有不少过路的男生被吸引过来吧。”
金光笑道,“那是,好多男生躲在柳树后面偷看,连去上课都忘了,尤其是体育生,看到我们连训练都不管了,每次都是被他们教练拿鞭子赶回去。”
金光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正欲起身,突然一手伸来将墨镜摘下,上官雄被挤落在地,那人戴着墨镜落座正是皓雪亮。
简礼颖叫道,“皓雪亮!你想干嘛?!”
此时的皓雪亮一改往日的憨厚老实,变得痞里痞气。
“小金,最近混得不错呀,跳舞把国内外的奖项都拿了个遍,舞团的票一票难求,现在又来高校教书了。”
金光不知皓雪亮在搞什么名堂,仍镇定着扔了一句,“还行吧。”
“瞧把你给能耐的,来,给亮哥跳个舞。”
金光强忍怒气,半晌憋出一句话,“我要不跳呢?”
“不跳!?看见亮哥你不跳舞,你疯了吧!?”
“你!”
“不跳,本大爷还不稀罕看呢。”皓雪亮摘下墨镜朝金光怀里一扔,转身离去。
简礼颖道,“我看皓雪亮是疯了吧!”
金光皱眉不语,低头沉思。
相忘道,“金老师,您别生气,皓雪亮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
金光道,“没事没事,我先回学院了,你们继续。”
被皓雪亮这么一闹,大家也没了兴致,也都散了。
谁知到了晚间,皓雪亮竟然被送到了林春满,齐孟等人赶到时,皓雪亮刚被医生抢救过来。
“今天下午我们在翠微林发现了这个孩子,口吐白沫晕倒在林子外边,我们把他给抬了回来,所幸问题不大,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他的学生卡,才找到你们。”
昏迷中的皓雪亮印堂发黑,精气神全无,医生建议最好有个人留下来照顾,皓雪亮的父母都在国外,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不太方便,正一筹莫展时。
宁倩道,“我留下照顾,皓雪亮是我的舞伴,他病了,我也没法排练。”
接下来的几天在翠微林发现了无数晕倒的学生,且经过翠微林的学生都变得胡言乱语,神志不清,疯疯癫癫,一时之间巴陵大学人心惶惶,市里封锁了消息,并组织了专家前往翠微林调查,最后调查结果出乎人的意料,在工地现场发现了大量对人体有害的化学物品,原来建筑公司还招揽了一家废品处理厂的活,将各种废弃物填埋在建筑空地下,经雨水冲刷,终于在翠微林边缘集中爆发出来。
开发商一再解释,仍然被责令限期停业整改,翠微林的开发计划暂时搁置了起来,巧的是翠微林开发计划停下来之后没几天,学生们也陆陆续续恢复了意识,更加坐实了开发商倒弃废料致使学生中毒的传闻。
相忘依旧按照课表的安排去柳湖学院经管系辅修自己的选修课,这天姚喆约相忘去渔晚斋学习,可刚下楼又忘了东西,相忘便陪着姚喆回宿舍,姚喆的宿舍在东院宿舍二栋楼的403,依湖而建,宿舍前面耸立着一棵硕大无比的香樟树,秋高气爽,香樟树上早已挂满了暗紫色的果实。
“姚喆,你们宿舍的景色可真够好的,依山傍水,湖景房呀。”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姚喆宿舍是个三人寝,和南院校本部一样也是上床下桌的构造。
姚喆的床单独一列,挨着窗户,其余两张床在对面连在一起,姚喆书桌上摆放着各种国学书以及几本账本,书柜下放着一个画夹和一本速写书,衣柜上贴着两张姚喆临摹的速写,速写上标记着姚喆名字的小篆体和临摹的时间,若说天差地别莫过于此,只见姚喆画作的下面紧挨着一把椅子,椅子上贴着如抹布般的一条内裤,内裤对面的床桌上堆着一叠吃剩的外卖,不时飞来几只苍蝇,“废品桌”的旁边的床桌间坐着一副骷髅正驼着背在玩电脑游戏。
姚喆的两名室友中只有一人在,这骷髅见二人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世界上除了眼前的游戏,再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从眼前的电子显示屏上离开。
相忘见过这骷髅,每次在希望门旁都能见到这骷髅驼着背提着个快餐盒一路狂奔,现下见着这骷髅边玩游戏边往嘴里塞琦伽山上路边摊的鱿鱼,相忘心想每次狂奔估计就是赶回宿舍来玩游戏。
姚喆问道,“曾豪,你见我的那本国学笔记了吗?”
“没见到。”
姚喆找了半天,对面铺位的床桌下找到了,姚喆费了老大劲才从桌下抽出来。
相忘嗔道,“这人也忒缺德了,竟然把你的笔记拿过去叠桌角。”
曾豪眼角微微抬起,扫了吴海一眼,又盯着眼前的显示屏。
相忘问道,“姚喆,你们宿舍咋这么多大功率电器,学校不是不让用吗?别说你们这煮蛋机,牛奶机发出的味道还真是好闻,墙角那一堆电器是干啥的?”
姚喆脸色木然,不发一言。
“傻b”曾豪咕噜了下,起身去饮水机处接水,只见曾豪手拿剪刀将取水器的锁处划开,缓缓把腰扭成六十度慢条斯理的把剪刀伸进机器里用刀夹着电线,不一会热水便缓缓流出,取水完毕,将锁处封住。
曾豪这举动看的相忘目瞪口呆,真想不到柳湖学院会计十班的学生还有这本事。
姚喆收拾好东西拉着相忘便走,两人才下到三楼,只见一个身穿牛仔超短裙的女生和三个男生从楼下走。
相忘随口一句,“女生怎么到男寝来了?”
“瞎眼了吧,我是男孩子。”女生白了相忘一眼径直走去,姚喆倒见怪不怪。
“习惯就好,我们柳湖经管系男生进女寝,女生进男寝早就见怪不怪了。”姚喆一脸冷漠,相忘按下话头陪白甫下楼。
巴陵大学东院共有五栋宿舍楼,东一到东五从北到南依次排开,其中东四和东五为女生宿舍,两栋楼共用一个院子,被铁栅栏隔开,东一,东二和东三则为男寝,东一,东二和柳湖学院的主教学楼以及渔晚斋均建在巴陵大学的最高处,是以不必担心夏日暴涨的湖水和夏季的暴雨,而地势较低的东四,东五,尤其在女寝前面还有一个巨大的池塘,每逢夏季暴雨总是让人心悬一线。
二人沿着宿舍楼旁的下坡路走至女寝,再走一个上坡便是渔晚斋,此时正值傍晚,东院女寝门口人来人往,有情侣分别,男友送至门口依依不舍者,有焦急等待女友者,更多的则是忙着签收凭条的外卖小哥。
两人走到渔晚斋二楼走廊上,相忘提议不妨看会夕阳,姚喆欣然同意。
“相忘,你吃外卖吃的多吗?”
“我基本不吃,外卖不太干净。”
“我也是,一份饭菜才5块钱,还送一瓶饮料,还包括人工成本和原材料,商家还要赚取利润,可想而知使用的材料有多么劣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同样的道理,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图那个方便。”
见姚喆行动不便,相忘很想背起姚喆,但转念一想,人家都没说要帮忙自己又何必,毕竟人家不需要自身就算再热枕那也是打扰。
“姚喆。”
“怎么了,相忘。”
“将来毕业有什么打算?”
“我想考个会计证,然后在家里办公,你也知道我这个情况出去跑业务不太现实。”姚喆苦笑道。
“其实我特别喜欢文学,相忘不瞒你说,我在写一本小说。”
“真的!”
“可我是要吃饭的,所以我想把我会计的知识专研好了,哪怕行动不便我也能就在家里接活,这样我就可以养活我的妈妈,不让她去做体力活了。”
“姚喆,你真棒!”
“相忘,追求你的女生应该不少吧。”
“哪有,瞧你说的。”
“其实我也有过喜欢的女生,那天我坐了很久的车去看她,可是,她不见,其实这个结果早早就知道了。”姚喆露出一丝丝苦笑,仿佛淤泥中偶尔冒出的气泡。
“相忘,跟你很投缘,你就像我小说中的男主角一样。”
“是吗?”
“那天骑车载着你的是不是你的弟弟?”
“你说常羡君,不是,他是我的,我的好朋友,为什么会觉得他是我弟弟呢?”
“就是感觉,你们两个很像。”
“长的像吗?”
“不单单是长的像,而是你们就像一个人似的。”
“是吗?”
“感觉你们一个像太阳,一个像月亮。”
“他太聒噪了。”
“人世间最宝贵的就是情,以后我有条件了,一定要去孤儿院抱养个孩子,而且希望能遇到一个跟我一样的孩子。”
“为什么不抱养个健康的孩子呢?”
“跟我一样的孩子更加不容易,我出生之后我爸就把我扔掉了,是我妈把我抱回来的,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三口吃饭的次数不到5次,我爸总想把我扔掉,可我妈不愿意,从小到大我爸就打我妈,就是因为我,我爸让我明白世间冷暖,我妈让我知道世间有情,我不想我妈再忍受家暴了,我让我妈离婚了。”
“姚喆。”
姚喆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仿佛是在诉说着旁人的故事。
“相忘,不好意思,啰啰嗦嗦这么久。”
“没事没事,姚喆,你很乐观,这点我要向你学习。”
“瞧你说的,哈哈。”
正说着,相忘嘴巴里突然被塞进不明物体,似丸药状,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相忘吐出,原来是粒莲子。
羡君笑道,“香香,你不是经常说要节约粮食吗?怎么吐掉了。”
“无聊!”
“哈哈。”羡君笑着把一个莲蓬递给姚喆,“这位同学,怎么称呼呀?”
“羡君,你好,我是姚喆。”
“姚喆,这名字真好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香香告诉你的是不是,看来有人在我背后嚼那个根呀。”
“闭嘴!”
姚喆笑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
“那可不,相忘是我的亲哥哥呀,哈哈。”
“闭嘴!”
“走吧走吧,学霸们,夕阳看的差不多了。”羡君说完一手挽起姚喆一手勾住相忘三人向大厅走去。
正走着,只见天台上有一人矗立在前,仿佛太白现世,挺拔如山,徐徐清风吹来拨动流苏,更若天神下凡。
羡君喊道,“潇丞哥。”
嵇潇丞笑道,“羡君这是被绑架了呀。”
相忘推开羡君道,“是他绑架了我们。”
“切!”
“哼!”
嵇潇丞笑道,“哈哈,我见今天的夕阳好,过来看会夕阳,看的差不多了,我回学院了,你们自便吧。”
“潇丞哥再见。”
“再见。”
嵇潇丞拍了拍姚喆肩膀,转头离开,微步轻移,如风如述。
“嵇老师总是如此充满仙气。”
“姚喆认识潇丞哥?”
“是呀,那次雨天我走渔晚斋下坡路的时候不小心滑倒,周围也没人,嵇老师路过帮了我,送我去了林春满,还吹箫给我听。”
“潇丞哥一直如此。”
“姚喆,待会我吹笛子给你听。”
“好呀好呀。”
“相忘来弹琴吧。”
“不弹。”
“看来你对姚喆有意见呀。”
“你不要挑拨离间。”
“那就来弹嘛。”
“哼!”
“切!”
“哈哈,你们太有意思了。”
玉脂林间,琴笛萦绕,仙乐声声,何事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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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渔晚东垂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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