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也没有听说过飘渺剑仙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久而久之，大家只记得他只身讨龙的事迹，再然后，就是飘渺剑仙和人剑魁首相约在万丈不忘峰之上论剑。

    在万丈不忘峰峰顶终年积雪之后，飘渺剑仙远离江湖，隐姓埋名，离开大众的视野之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陈想也是在玉门关战役的尾声才被剑仙捡到。

    话说起来陈想应该算是江湖上唯一一个知道剑仙在哪的人，可面前的一幕让他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如果真的如剑仙所说，江应如是被江应秋逼死的，那接下来两个人绝不会和和气气的交谈。

    “我没有逼她，让她去边疆之前，我亲口问过她，她说她愿意，最后她也没有让我失望，成功吸引了神国人的注意，奉安这才得以在正面战场有所突破，我为她自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负你人剑魁首的盛名啊！”

    剑仙在说盛名这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剑仙身上剧烈波动了两回，周围瞬间出现数道密密麻麻的剑痕，离得最近的陈想身上，则是出现了数道血痕。

    剑仙极力克制自己平复下来，但双手的颤抖交代了他内心的波涛，数息，陈想又听到了自然的风声，和远处的鸟鸣，这不由得让他一惊，方才的动静方圆几里都听得见。

    结果连一只因此惊飞逃窜的鸟都没有吗？

    “也是，你不无情怎么能成为世上第一杀伐之剑，不无情怎么能察觉不到至亲的感受，又毫无波动的听着应如的死讯，转头就投入下一个战场，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讽刺，我居然临场悟了你这杀伐之意从何而来，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眼泪从剑仙因为暴怒而变得赤红的双眼流下，痛苦的将石碑拥入怀。

    “你知道她有多信任你，多支持你的，她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为了奉安又清除了多少的敌人，又立下了多少战功，在和外族交涉的时候，你的名号又震慑了多少人。”

    “所以你也确信，你让她去死，她绝无二言，只是留下两难全。”

    望着一脸怅然若失的剑仙，在一旁静静等待的江应秋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方才开口。

    “她功不可....”

    “闭嘴，也是，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问题呢。”打断江应秋的话，双手捧起光滑的石碑，眼中闪过短暂的柔情，随后气机一震！

    咯吱——

    石碑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缝，裂开后的石块纷纷掉落在地，而中间却出现了一柄剑，一柄通体湛蓝的剑。

    剑仙右手轻轻握住剑柄，这湛蓝的剑像是见到许久未见的老友，剑身变得明亮，由原来的死气沉沉变得充满活力，发出悦耳的剑鸣。

    “她跟我说过，希望这柄潭水的第二位主人是我，那会我没有答应，现在我不得不答应。”

    眼神细细扫过剑身，就像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一样，念念不舍，随后身上乳白色气机半息之间包裹全身，脚步横移，毫无征兆的朝着江应秋挥砍而去。

    一文先斩。

    江应秋没有做任何准备，也没有打算做什么准备，只是将怀中被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物品挡在面前，这一招就被轻松化解。

    两息后，陈想才看明白，是魁首的剑意，她身上的剑意不像是剑仙身上肆意澎湃，张扬，而是极为内敛，一丝一毫都锁在身上，不过她身后的乱石就没那么好运。

    随着潭水挥出一文先斩，石头表面出现了细长的剑痕，一丝金石碰撞之声都没有，石头就这样分开了，没有给魁首喘息的机会，剑仙下一剑接踵而至，直逼面门！

    连续三剑挥出，并没有想象中的声势浩大，在魁首后撤中尽数阻挡，周围的山石草木被无声切开，陈想看着石头上被切开的石缝，感受着其中外泄的剑意。

    竟是想不出有什么招数能阻挡，想了无数种结果，都是以自己身首异处收尾。

    魁首左手持剑连连接下，在挡下连续三道一文先斩后，一个垫步拉开了身位，身上衣物没有任何破损，只是在拉开身位后，包裹那长条物的布破碎炸开。

    包裹在内的东西完整显露出来，是一柄剑，剑刃奇长的剑，除此之外陈想想不出其他的词语去描述，除了和大家刻板印象中的剑有关的部分，再无其他。

    就是一柄非常板正的剑，朴素而简陋，这就是人剑魁首的剑，尺素。

    剑仙没有再追击，剑尖冷冷对着魁首。“那么，你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需要你去司月林取一样东西，大巫人古怪的咒法禁制太多，你去是最合适的，以及把潭水递到你手上，你用这剑最合适。”

    依旧是没有感情的回答，得到答案后的剑仙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气，用沉闷的语气，将心中那份极致的痛苦，轻声道来。

    “诸侯相————”

    三个字一出，千万道虚影在剑仙的身后闪过，这些是他云游四方时，见识到的人，每一段经历，他都在里面悟出一层剑意，大大小小，数不清道不明。

    有孩童想要心仪之物的执着，有失去另一半后殉情的决绝，有危急关头定下重大决策的果敢，有将士视死如归的信念，有死囚临死前的不甘。

    这些都被剑仙从中悟出一丝剑意，不分大小全都牢记在心。

    汇聚成一剑。

    诸侯相——

    潭水高举过顶，一个虚影浮在剑仙身后，高举右手，他的脸时刻变换，仅仅一息就变换了数百个样子，一柄无形无质的剑在手中，若影若现。

    对面魁首将尺素握在手中，她用来迎接的，只有最朴素的剑意，和她的无上意，无前。

    “见我，百花应尽。”

    轰然的两股气势相撞，四周风云大作，剑仙身后虚影闪过江应如的脸，和江应秋几乎是一样的面容，不过她脸上要明媚得多，姐姐若是冬天的雪，她就是春天的花。

    灵动的眼眸藏着万千思绪，但只是悄然一笑便变换成下一个脸庞，剑仙的双眼紧闭，方才江应如的样子有多清晰，他的心现在就有多绞痛。

    随后一剑轰然朝着魁首斩下！天上的云朵也被斩得泾渭分明！

    这一剑在陈想眼里是数千人的一剑，这怎么防？

    不过在尺素出现在剑仙面前之后，他就知道怎么防了，魁首给出的答案很简单，不防，一力破之。

    操控尺素的手没有花哨的动作，带着恐怖的剑意刺开了诸侯相中包含的所有情绪，肃杀和血腥取而代之，有一道接一道。

    剑光弥漫，直至最后潭水与尺素相接，刺耳的剑鸣让陈想顾不得乱动会有什么后果，袖子一挥，一道清光将他笼罩，阻挡着两人交战外泄的剑意。

    看着眼前这一幕，之前想要八卦的心早就抛之脑后了，能看到顶尖强者的交手，陈想甚至有了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想法。

    这真的是人能打出来的招式吗，剑仙前辈以如意的境界正面硬撼大道境，还是主动发难，这份剑心果真独一无二啊。

    虽然很想看到剑仙将魁首击败的场景，可剑仙身后虚影不断的变淡，告诉陈想现在是谁在下风，也是，当年万丈不忘峰峰顶论剑时，魁首也是如意境，那会双方平手。

    而如今，魁首已经是大道境，成为坐镇黄金台的中流砥柱，更何况....

    风暴平息，最后只见魁首的素白抵在剑仙面前，而剑仙则双手将潭水横在面前吃力抵挡。

    “陈桂子，你是打不赢我的，我现在已经是大道境，更何况江应如死后，你早就不再逍遥了，失去了无上意的你，根本没法不顾这些剑意背后的情绪，受到杂念干扰，你的剑远不如之前那样纯粹。”

    原本以为剑仙听完这句略微激动的话之后会再一次暴怒，没想到他放下了潭水，满脸苦涩，陈想又见到了当初捡到自己时那个颓废的枯瘦老人。

    “而且我也知道，你答应过应如，若是接过潭水，就要帮我做一件事，应如还活着的时候跟我说的。”

    “我知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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