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在前引路，本是想要上手搀扶，目光游荡之间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不该动手。

    刻意保持着距离，江亭跟在男人稍后面些，是不是抬头看向阁楼上包场的大人。

    王书同样乐在其中，二人的眼神交流，只有一个人的魂牵梦绕。

    眼睛看着男人，而心里，江亭只觉得恶心。如不是最后一点意志力，生怕自己微笑时候没克制住吐了出来。

    “姑娘，小心脚下。”男人奉承的微笑显然不是因江亭，而是即将去到的阁楼上面男人的身份。

    真正站到王书的面前，江亭是在难以掩盖自己面色，最后一丝隐忍即将崩溃。

    王书上下打量着他。

    轻咳几声，江亭假惺惺的开口：

    “不知大人找小女有何事。”

    “姑娘生得漂亮，眼睛也动人。”王书一边说，一边点头认可自己的话，“家住哪里？”

    王书的口气算不上尊重，句句以自己为主导，听着像是命令。

    顺着男人的问题搭话：

    “家不是这里，是外城的府……”

    富家长大的小少爷自然脱口而出是“府邸”，但不符合自己的如今的身份。

    心里想：

    若是直说是哪家大臣家的小姐必然会让眼前人忌惮，但若是说来自村落，自己身上的穿着又不该是像如今这般体面。

    反复的斟酌过后，江亭回答：

    “是倾昱城的江家，小女来自倾昱城。”

    “这个世上只有钦符城江家闻名四方，这倾昱城的江家……还真没印象。”

    “是啊，家里算不上阔绰，只是靠着商铺租赁的买卖吃饭罢。”江亭找补，“就是些小买卖，大人没听过是常事。”

    王书还不算愚笨，江亭故意放出的破绽还是能够听得出来。毕竟“大人”一词来得刺耳：

    “你如何知道我在城中为官？”

    算得上谨慎，王书得语气变得僵硬，神情愤然，看向江亭。

    鱼儿上钩，江亭表面坦率的说起胡话：

    “大人气宇不凡，看一眼便是人中侠义辈。刚入城便听说有一文官与百姓和谐，乐融与民间。想必说的那位百姓爱戴城里名盛的官儿便是小女眼前的您？”

    带着勾引的语气明知故问，以江亭的态度难免让人陷入迷恋。

    果不其然。当江亭的话略过众人直穿入王书的耳朵，王书笑得合不拢嘴。

    “要我说，你这小姑娘有意思！若城中美人儿都能如你一般识相便省了我麻烦了！”对江亭的赞不绝口之间还夹带着对女人的亵渎。王书是眼见绝顶的坏胚。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性，却也始终未见当朝君王动过处置他的念头。

    阁楼上江亭厌烦，门外二位少女交谈。

    沈安早在私下将王书这人撕开扒烂的给詹一禾分析透彻。

    詹一禾也是纳闷着：

    “既然天生坏种，秦礼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我想或许是因为没到时候。”早已经听不见阁楼上江亭的声音，甚至连痕迹也看不太清楚，沈安仍旧紧盯着酒楼的大门，不忘分出心思一边回答詹一禾的问题，“王书是老君王的得力手下，若是贸然处置，秦礼会落下个不孝名。”

    “即使这臣并不得百姓爱戴？”詹一禾追问，“既然百姓不喜，我想秦礼完全没留下王书的必要。”

    “不行，当然不行，”沈安吃惊的转头看向少女，她不明白向来聪明的女孩儿为何无法理解这问题，“即使是老君王的手下而现如今又算不上忠臣。但若是清剿，本就不稳定的民心会涣散于无形。当然这并不是最表面的……”

    “那最表面的是什么？”沈安给的答案詹一禾早就想到，但她们彼此都知道，这根本不是问题所在。

    沈安解惑，说出真正原因：

    “说直白些，皇室之间重血缘恩怨。秦礼想要留的并不是王书，想要铲除的更不单是仍旧忠心于老君王的朝臣。他请求我们的帮助是因为他也想借助我们这些外来的力量彻底剿灭朝中所有对他不忠诚之人。”

    “他笃定我们会帮他是因为风折柳这层关系？”虽是问题，但詹一禾心里面的答案是肯定的。

    奈何沈安却给出了反意见：

    “虽然他与风公子曾师出同门，但君王不轻易信任。我想他所指望的可能并不只是我们。城中有客人。”

    “前些时日在皇宫里见到的九百知章！”詹一禾回忆起前不久时候的会面。

    “嗯，”沈安点头确认，“不单单九百知章，因为私盐的消息，各国都动着歪心思进城来打探。暗探入城本是令人苦恼事，而秦礼竟然私下派人将这些进城的友国高手邀请入皇城，好心招待。他国家暗探或将军只觉得措手不及，惊讶之间还得保持着客客气气，打包行头便只好入宫了。”

    “我有一消息，”沈安放低声音，“不久城中或起战事。”

    “那我们？”对于沈安突如其来的这话题詹一禾并没有感到惊愕，反问，“若是在我们离开之前战乱，我们要参与其中？”

    “其实没有多余的悬念，这些日子秦礼不断的给我们制造麻烦，替他摆平是其一，想必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牵制住让我们留下。他也拿不准城中动乱会在何时，但定然不久以后。至于我们是否参战……风公子绝口不提离开，看样子是想帮他。”

    詹一禾并没有话语权，针对这件事情她唯一能做的只是躲好不给旁人添麻烦。

    静静听着沈安分析，詹一禾笑着点头。

    视线重新转移，二人再次看向酒楼阁楼的方向。

    屋内倒是“祥和”，站在王书的面前低着脑袋，眼睛时不时抬起看向他。带有魅惑之意。

    王书不自觉起身，三两步急切来到江亭身边。

    还算没有吃身高的亏，王书站在高处地面一些的台阶上面正好能和江亭一般高。

    是要动手，江亭下意识躲闪。方才要抬起手臂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王书的手甩开，心里最后一丝信念让他放弃挣扎。

    任由男人对自己的轻浮，脸上还要硬挤出来微笑面对。

    后面的店家识相离开，带走王书身边剩下不得他欣赏被江亭艳压的漂亮姑娘。

    仅剩下江亭一人与王书面面相觑。眉目传情间，江亭内心辗转：

    要不是没法一招致命，真想现在就宰了你！

    王书顺势坐到台阶，一手拉着江亭的衣裙示意江亭坐到自己身边。

    他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江亭。

    低头看自己脚边的男人，虽然恶心，但还是照做。

    “其实小女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家里管的严，从不让只身外出。”

    “倾昱城离闻取城说不上近，你一人来此路上难免磨难。”王书假惺惺的迎合，实际根本没有在意江亭说得何以。

    看穿王书的心不在焉，江亭紧跟着问:

    “大人可有离开过这座城？”

    王书不假思索：

    “年轻时候走南闯北惯了，现在反倒留恋城里。”

    “大人这般威风，去过之地一定是名声响亮之处。”

    “不不！”被江亭的三言两语吹捧上天，本就不谨慎的王书这下完全失去提防，“何处不去！年轻时候志在天下，溪流高山与平淡村落里来有绝世佳人。”

    “村庄里怎么会有佳人？”江亭问出这违心的话。

    王书本想直言：

    “是……”

    戛然而止的话，男人瞬间头冒冷汗。开口找补：“没什么……姑娘不必多问！”

    这破绽太过显然，江亭不得不起疑心。

    凡事都是相互，在江亭问出这敏感问题时候，王书终于开始紧张：

    “姑娘为何会突然提及这话。”

    或许是王书的反应太过直白，江亭很轻易反驳：

    “是大人说起的不是？”

    “倒是……”疑虑瞬间打消。

    但在男人的心里已经种下一个种子，别扭的自认为江亭或许来者不善。

    既是美貌，但王书还是选择暂且放手：

    “还有些事情要忙，今日先行一步，改日有缘再见！”

    一边忙活着穿鞋，王书仓皇逃走。

    留下江亭一个人无奈。

    从进入这酒楼之前，江亭设想过无数种分开场面，但从没有一个是以王书先告辞结尾。

    眼看着男人踏着鞋子匆匆离去，江亭没有多言，没有追赶。

    店家仓皇赶来，询问江亭：

    “大人为何无故离开？”

    江亭只好摇摇头。

    店家不再询问，目光看向王书离开的方向。

    此刻没必要多停留，等到王书彻底消失，江亭也便告辞。

    拎着裙摆踏出门，不算熟练的装着姑娘的腼腆来到沈安与詹一禾的身边会和。

    在街巷边角等待，詹一禾迎上前。

    且算着时间尚短，她问道：

    “那王书为何离开的仓促？不应该是咱们魅力不够啊！”

    对于江亭当下的模样，少女很是信心。

    江亭无奈摊开手：“好像提到个什么村中里面有佳人……”

    在后的少女瞬间反应，敏感的心思起疑：“是罗莲！罗莲的母亲！”

    在这之前，罗莲早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同沈安说过她要杀之人便是这王书。

    先前多少都会保持怀疑，直到当下的，听江亭亲口说出王书对这一话题的敏感。

    “看来罗莲说的是真，她和我们有同一个敌人。”

    “王书？”江亭眨巴着眼睛看向沈安，“但他没有承认自己涉及私盐，我还没来得及提，他便跑掉了……”

    “没事，本来也没打算一举成功。”

    [另一街]

    百姓聚集在街巷，正好阳光普照。

    无所事事的向前，风折柳和冯明时常觉得无聊。

    “你说身后人还能坚持多久？”

    “不确定，迟早的事。”

    “这么自信？那万一他会顾及王书身份呢？”

    “大是大非面前，我笃定他不会。”冯明转头同少年相视一笑，嘴角轻轻上扬间一点括弧梨涡。

    身后跟着的女人终于觉得在前二人不断的绕圈是在拖延时间。不打算继续跟，女人打算暂且放弃。

    正要转身，本应早已离开的李卫折返回来，在身后拦住。

    低声在女人耳边语：“城中刚运出去的那一批货出问题了。”

    “今日？”

    “是。”眼看着女人，李卫点头。

    “何时发生的事！”女人心急。

    李卫言：

    “就在方才，不知哪里来的乌鸦纠缠住咱们的人，私盐险些外露……”

    “乌鸦？”女人纳闷，“按道理讲城内外不该有这脏物。”

    “那分明是……”王书犹豫，“不算脏物，我觉得它们通灵性，应该不是莫名出现。”

    “你是说……陛下开始怀疑大人了？”女人眉头紧缩。但短暂的迟疑过后又是一番释怀，“这倒无所谓啊，反正咱家大人不纯几乎是早已摆在明面上的事。只是……分明已经默许甚久，为何突然开始追究呢？”

    “可能是因为她们这群年轻人？”李卫猜测是风折柳等人的入城和教唆让君王失去了耐性。

    “那乌鸦什么来历？”女人追问。

    这当然不知，李卫摇摇头：

    “没什么特别的，若是非要说……比曾经见过的那些毛羽顺亮很多。”

    “不是宫里圈养？”

    “从未听说皇宫中有这等乌鸦鸟群，我想应该不似。”李卫回忆着。

    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女人的心里指引女人目光看向街巷无所事事往前去的二位少年。

    心里起疑心。

    李卫察觉：

    “你是怀疑他们？”

    突然顿悟，女人皱起眉心里“咯噔”一阵：

    “不只是怀疑。”

    几乎是确信的口气，女人终要动手。

    王书静默，等待女人一同离开，先行回府进一步商议决策下一步计划。

    之间，眼前一道剑光出现，还未彻底划过眼前空气便随之而远。

    女人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持剑直接刺向百姓聚集的街边少年。

    在剑锋抵达二人身后之前，二人低头暗中相视一笑。

    交汇的眼神中同彼此私说：

    在计划之中。

    风折柳止住脚步，停在原地。

    冯明转身，手中银剑出鞘，准确当下原本径直刺向风折柳的快剑。

    未曾见过冯明身手，女人几乎全力一击，抱着必杀之的信心攻击，却未曾想竟然如此轻易被拦下。

    少年力气雄厚，女人连连后退。

    三两步回转，女人再次向前，站在二人的对立面。一手拎着李建，做架势是要取人性命，不死不休。

    百姓惊惶，见有人拔剑，四处躲闪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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