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们在电梯口与徐霞挥手道别后，便转身朝着各自的房间走去。

    一进房门，何晏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浴室开始沐浴。

    这也太着急了吧？

    不过也能理解，夏天在外面待久了之后，回去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把身上的汗味洗掉。

    不一会儿，他裹着浴巾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

    “你就不能把头发吹干吗？”

    “擦一下不就好了。”

    说着，他拿起毛巾，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皱起眉头。

    “我充电器好像坏了，你有多余的充电器吗？”

    谁会带多余的充电器啊？而且，我用的也不是水果手机。

    不过，既然他都开口问了，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一楼我记得有充电宝，要我去帮你扫个上来吗？”

    “拜托了。”

    这时我突然想到，如果刚才我先去洗澡，他不就能自己下楼去扫充电宝了吗？

    带着一丝懊恼，我匆匆乘坐电梯来到了一楼大厅。

    刚走到大厅，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我定睛一看，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歪歪斜斜地靠在前台上。

    还是个认识的人，彦斌，这次训练营数学学科的负责人。

    此刻，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正在费力地想要将他搀扶起来，但似乎成效甚微。

    看到这一幕，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径直走向充电宝租赁机扫码租了一个。

    拿着充电宝，我又快步走到前台那位女生身边，指着仍在胡言乱语的彦斌开口道。

    “他是我们这次训练营的老师，彦斌。你帮我看看他在哪个房间？你给我张房卡，我扶他回去吧。”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忐忑，如果她戒备心很高，我或许还要多费一些口舌。

    但好在她似乎认得我，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我总是和她家的大小姐同进同出。所以我简单说明了情况后，她没有多问什么，便迅速跑回前台查找信息去了。

    “这是我的饭卡，就不麻烦了。”

    彦斌似乎还有一些意识，主动掏出了房卡，但从他的话语来看……似乎也不多。

    我将他扶回房间之后，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到了二十六度。

    我其实是想开十八度的，在夏天，吹着冷风，盖着棉被，那种凉爽的感觉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然而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我做出了妥协。

    “吴杰，我挺羡慕你的。”

    突然，从他嘴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弄得我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外人好像都挺羡慕我的。

    “是吗？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一个枕头猛地朝我飞了过来，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身旁。

    我皱了皱眉，并没有理睬他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而是默默地弯下腰捡起那个枕头，然后随手又给扔了回去。

    跟一个醉酒之人较劲的人，多半是脑子有病，所以我选择避让。

    回到房间，何晏已经睡着了。

    所以……充电宝的意义是什么呢？

    教室里又玩不了手机。

    次日，彦斌在宴会厅开了个早会。

    这是很早以前就通知了的，但因为开会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半，宴会厅里还是怨声载道。

    “你们情绪就这么大吗？难道你们都没有一个早起的好习惯吗？”

    彦斌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家好人早上六点半开会啊？

    不过，这家伙也是够厉害的，昨晚明明喝得烂醉如泥，今天居然还能这么精神抖擞地早起，而且……他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宿醉的影响，不得不说，真的离谱。

    师姐在一旁催促道。

    “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讲正事吧！讲完也好让大家早点去吃早餐，她们等会儿还有一堆题目等着做呢。”

    嗯？大师姐怎么又回来了？

    “大家安静一下。经过一个星期的学习，大家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我们本来是不想给大家压力的，但有些同学似乎已经开始了偷懒。那我就公布一下现在大家都做到第几题了吧。”

    这个星期我总共完成了三十七题，徐霞好像做到一百多题去了，何晏做到了七十多题。我想，大家都差不多是这个水准吧。

    随着宴会厅大屏幕的亮起，大家完成题目的数量一目了然。

    第一，二百八十九道？果然，什么地方都有人在内卷。

    我看了看，我的名次在一百四十二，何晏在一百二十六，徐霞在八十七，做了一百五十八道题。

    看这样的情况，前面的很多学生应该是早上全程没有听课，一直在做题。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只要题做出来了，不听课也没什么问题。

    不对，前面几个班可能压根没讲过题，遇到不会的老师完全可以单独讲解，因为……不会的人就很少。

    对于这样的结果，不少人吐槽着第一的那个学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应该是第一天在走廊骂学姐的那个人。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真的会快乐吗？

    “国家集训队只有六十个名额，所以剩下的日子还请大家继续努力。下面，解散。”

    彦斌的话音刚落，徐霞便转过头来对着我开口道。

    “老大，走吧，咱们去吃饭啦！”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一旁正朝反方向迈步离去的何晏，忍不住出声问道。

    “何晏，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何晏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不了，我得先回去补个回笼觉，早饭嘛，等会儿上课时啃几口面包对付一下就行。”

    听到他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强求。

    不过，七点二十上课，现在已经快六点四十五了，这么一会真的有必要睡吗？

    “行吧，那我和徐霞去吃早饭了。”

    这时，何晏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叮嘱道。

    “行啊，那你们俩赶紧过去吧，开完早会后去吃饭的人估计不少呢。”

    想想也是，对于一个还不太饿的人来说，似乎睡觉确实比吃饭来得更为重要一些。

    就这样想着，我和徐霞一同踏上了前往餐厅的道路。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刚刚彦斌公布排名的事，不禁转头对身旁的徐霞说道。

    “公布排名这种事，怎么看都是大师姐的主意。”

    徐霞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应该是，这次奥数的队伍很强，完全用不着内卷。因为……已经内卷过了。”

    这种事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

    “大师姐怎么又回来了？”

    徐霞略一思索后回答道。

    “老师去了F国，现在又正好放暑假，她可能闲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可做呗。”

    “她就不能找点事做吗？”

    我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但这也怪不得我，谁叫她一天都看我不爽。

    说话间，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离餐厅越来越近了。

    走进餐厅后，我俩迅速地选好了自己想吃的早餐，并顺利完成了点餐。

    等待上菜的间隙里，徐霞似乎一直想要说点什么，但她始终没有开口。

    终于，在我们拿到餐坐下后，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道。

    “你在c市那边……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吗？”

    她的语气相当认真，她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而我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其实……挺痛苦的。

    “还好吧，比在实验的时候好一些。”

    面对我的这个回答，她似乎陷入了沉思。

    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她刚刚……好像提到了c市。

    她一直都知道我在哪吗？还是说……是昨天晚上何晏告诉她的？

    “你们好，我可以坐这吗？”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考，也打断了徐霞的思考。

    没等我们回话，彦斌就已经坐在了我们旁边。

    想刀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

    此刻，我在徐霞锐利的眼神里理解了这种说法，真的好恐怖。

    “吴杰，你喜欢数学吗？”

    “啊？”

    我还以为他是来为昨天的事情表达歉意的，结果他问了我这个问题。

    “不讨厌吧。”

    在我学习数学的过程中，我感受不到快乐。

    我认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应该都不喜欢数学。

    但……因为我学得足够轻松，所以学数学对我来说和看电视一样吧。

    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也还行。

    “我很喜欢，从小就很喜欢，但我没有天赋。”

    彦斌自顾自地说道，说实话，没人关心他怎么想的。

    而且，没有天赋的人是做不到高一就代表国家参加世界级别的比赛的……再努力也做不到。

    因为……大家都很努力。

    不过，看他颓废的神情，他应该是真的认为自己没有天赋。

    这让我想到了我在职高的一个朋友，家里年产百万，却整天哭诉着家里没有给他更好的条件。

    生在年产百万的家庭啊，他应该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但……他偏要和百分之五的那些人比。

    这样……对父母真的很过分，明明他自己连百分之五十的同龄人都没有超过。

    所以，对于彦斌的话，我并没什么想说的，只想快点吃完了离开。

    “你们老师将数学相关的人，简单地分为了三种，搭梯子、爬梯子、摘苹果……我想做搭梯子的人。实在不行……摘苹果也行。但……我似乎只能教教你们怎么爬梯子。”

    彦斌失落地低下了头，给我的感觉是，这人有病吧。

    不过，我听说过老师的这个观点。

    搭梯子指的是总结、验证或提出新的数学知识，爬梯子指的是掌握数学知识，而摘苹果指的是利用这些数学知识去发明创造。

    嗯？搭梯子应该是最难的，但……摘苹果应该是最有钱途的。

    “老师，你不应该在学生面前抱怨，还是在你不熟的学生面前抱怨。”

    徐霞的眼神越发冰冷，悄然注视着彦斌。

    在这一瞬间，他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抱歉，我想说的其实是，每一个有机会做到搭梯子的人……都是世界的瑰宝。”

    说完，彦斌重新端起着早饭，然后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他可能是师姐请来的说客，又或者是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结合他昨天晚上的宿醉，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不用在意他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吃完了，先走了。”

    说完，徐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似乎心情不太好……是因为彦斌说的话吗？

    我重新思考了一遍刚刚的话，我可以确信，那应该是对我讲的才是。

    不过，作为十席，她应该也有很多烦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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