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汐月之夜

    水鬼帮的地盘在对岸的街区，两边中间隔着两百多米的水面，走过去要绕路好几公里，乘船需要好几分钟，飞过去的话，只需要几秒钟。

    异翅贴着水面，擦着那些停泊的货船和家用渔船顶棚，悄无声息到了对岸，整个过程几乎无人察觉。

    只有罗星，隐身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羽民的特殊能力，类似于东天元洲的武者，不过，没有像内力那样的能量，实力上限也跟凡人武者差不多。

    罗星暗中观察正常羽民许久，没能发现其中的奥秘，本来就是想找一个汐月羽民看看，这种能力如何把一个普通凡人变成成武林高手，正好就遇到了异翅这个最好的样本。

    潮水涨起，月亮渐圆，罗星就观察到，一股极其微弱，差点都分辨不出来的灵力进入了异翅的翅膀，随后再一次遍布全身，基本就是均匀散开，然后，直接加强了异翅的体力，同时，自身也进一步淡化，到了若有若无的程度。

    如此稀薄而均匀的灵力，换作是东天元洲的人，根本就无法发挥出武林高手的实力，不过，羽民在扇动翅膀的时候，会吸收空气之中的灵力，再次分散到体内。

    如此一来，罗星也算是弄明白了——羽民的翅膀，就像是一对太阳能电池板，收集灵力输送到体内，同时也达到了一定的增幅效果，让渔民能够以极其稀少的灵气，发挥出内力高手那样的实力……

    异翅浑然不知，自己身上的“秘密”，已经被“傻大个”暗中研究透了，正带着一股子怒意和戾气朝着水鬼帮总部前进。

    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被罗星跟踪了。

    他甚至不知道，除了罗星，还有人在盯着他……

    水鬼帮财力不如桦木船帮，也没有能够匹敌异翅的打手，也就是人数上面占点优势，不过，这对异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轻松进入水鬼帮核心，绕开所有护卫和保镖，来到首领住处。

    结果，他刚从窗口进入屋子，就发现水鬼帮老大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床上，心口，插着一支箭！

    异翅一惊，随后便看见旁边桌子上摆着一把弓弩。

    他走上前去，拿起弓弩。

    突然，附近所有水鬼帮众都大叫起来：“快来人！帮主遇刺啦！”

    异翅一惊，正要放下弓弩，却见上面占了一层黏胶，将他的手与弓弩黏在一起！

    他正要拿起弓弩越窗而出，却见外面火把通明，已经被人彻底包围！

    他一咬牙，准备从半空突围。

    半空之中，飞过来几个羽民士兵，拉开网，直接将他围在当中。

    异翅掏出小刀，试图割开网线，结果愕然发现，这些丝线都是不惧刀割的特殊丝线！

    随即，他就被几个羽民士兵拽着，摔倒在地。

    几个羽民士兵簇拥着一个年轻羽民军官走上前来。

    军官居高临下看着异翅，淡淡道：“果然是个胆大包天的汐月，竟敢盗窃本官的军弩，把他押进水牢！”

    几个羽民士兵合力将异翅擒住，夺走他手中的弓弩，顺道将他五花大绑，准备押走。

    这时候，弓弩之上的黏胶已经失去了作用……

    异翅眼神不善地盯着军官，问道：“你是谁？”

    年轻军官上下打量异翅，随即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就敢偷我的军弩？那我就告诉你，我是新任小港区翼风营副指挥官。”

    异翅低声道：“你为了对付我，勾结其他帮会……你就不怕他们以后也会出卖你？”

    军官笑道：“明明是你偷了我的军弩，射伤自己的手下栽赃给别人，最后被我一举抓获……嗯，汐月贱民，你就老老实实呆在水牢里吧，今年的盛宴节没你的份了，以后，恐怕也不会有……盗窃军队制式弓弩，造成伤亡，最少也要关你十年以上的……我是说，最少，好了，汐月贱民已经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带下去！”

    几个士兵押送着异翅，离开了水鬼帮总部。

    年轻军官对着水鬼帮剩下的人交代一番，其中“由副转正”的新帮主自然是俯首帖耳。

    随后，军官不紧不慢地朝着翼风营走去。

    到了翼风营，之前那个军官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年轻的副指挥官，军官身为正指挥官，却有些下级对上级的谄媚：“没想到，您还没到任就已经做好了布局，真叫人佩服。”

    副指挥官道：“这种不服管束的汐月就要直接关起来，哪怕只每个月有那么短短几天，这些家伙也会做出意料之外的恶行，对于这些有能力伤害到我们的贱民，不能手软！”

    指挥官连连点头。

    异翅被带到这里做了简单的“登记”之后，就被带上更加坚固的镣铐，送往更远处的水牢。

    异翅帮、水鬼帮和桦木船帮所在的街区被称作“小港区”，这里的翼风营类似于兵营和治安所，没有自己的看守机构，所以附近几个街区共用一个牢房，就叫水牢。

    水牢，顾名思义，就是水里的牢，里面一半空间都被水淹没，深一点的地方能到人的腰部，浅一点的也能淹没膝盖，只有少数地方相对干燥，但空气也是极为潮湿的，异翅就被带到这个地方。

    这里有不少收监的犯人，也没有罗星在地球上见过的那种短期和长期的分别，一个水牢，有人关几天就出去，有人可能关了好几年，人都快泡烂了……

    水牢其实是跟海水连通的，退朝的时候可能干燥一些，否则的话，没人能忍受长时间泡在海水里，不过这会儿正是涨潮期间，水位还算挺高的。

    异翅被送进一个单独小间，倒是有人认得他，毕竟也是附近街区的混混老大，不过，负责看管的羽民狱卒警告几声之后，就没有人敢多说话了。

    而异翅也被类似于罗星当年解救裴行止时见过的玄精铁盒差不多材质锁住，根本无力挣脱。

    罗星就这么看着他被困，随后，悄然离开，回到住处。

    半夜，罗星就被去商量事情——有人亲眼看见翼风营士兵将异翅抓到水牢去了。

    这下子，异翅帮的人都慌了。

    当然，罗星还算比较镇定，不过，在其他人看来，他就是傻大憨，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负责收集情报的人带来了消息，说异翅是在水鬼帮那边被抓的，羽民士兵会来彻查，要赶快将之前异翅留下的箭头给藏好或者销毁。

    话还没说完，羽民士兵就已经来了。

    接着就是一通连摔带砸的“搜查”，最终没有搜到任何罪证，羽民士兵就回去了。

    之所以没有抓捕异翅帮的“同伙”，主要是他们也知道这些残羽民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抓过去也无非就是增加关押的成本……抓住了异翅一个人，基本就瓦解掉了异翅帮的实力，其他人，迟早会被周围的帮派吞并。

    这时候，异翅帮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一众核心成员都是失魂落魄，甚至有些外围的成员已经开始动摇。

    天色蒙蒙亮，众人依旧没有商量出什么来，甚至都有些散伙的意思了。

    不久之后，听到消息的凌雪儿才一脸焦急地来到异翅帮宅子，可惜，什么都来不及了。

    很快，就有人说水鬼帮和桦木船帮准备动手了。

    几个得力手下不忍心，叫凌雪儿回家，同时也通知其他人准备守住总部这条街，其他两条，暂时管不了了。

    奇怪的是，水鬼帮和桦木船帮都没有动手，就是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异翅帮的地盘。

    有人打听到了消息，得到的答案是——大过节的，不给翼风营的军爷们添麻烦，暂时不动手。

    于是乎，异翅帮众人，包括凌雪儿和一些平日里也算有往来的商铺老板，开始忧心忡忡地准备长街宴……

    老实说，虽然异翅帮也是混混帮派，但比起其他帮派，似乎更得人心，所以，街区的平民们听说异翅被抓，异翅帮可能要被吞并，反而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就这么提心吊胆过了两天，盛宴节终于到了。

    异翅帮街区早早地就摆好了长甘桌，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尽管宴会在午后才开始，但已经有人半夜就忙活起来了。

    还有负责织布绣花的女人们，将各自街区的招牌旗子补上菜谱最后的招牌菜，高高悬挂在街口……

    这个时候，一群足有上百人的盛装羽民队伍，从天渚崖之上出发，分散开来，飞往整个奥凡灵都。

    实际上，奥凡灵都别看是一族首都，实际上一个天渚崖加上四个卫城，人口也就一百来万，整个羽民族的具体人口不大确定，但大概也不超过一亿，根本就没法跟东天元洲的九州之地任何一州相比。

    数百人的“上层”羽民，分散开来之后，也显得有些孤零零，只是这些盛装羽民身上的装饰物，包括衣袖飘带之类的特别长，就好像是罗星在地球那边见过的飞天壁画或者散花天女一般，远远看去也颇有气势。

    当这些羽民分散到各个卫城各大街区，下方的居民住宅之中也飞出一群穿着艳丽的羽民，手中提着精致的花篮，组成新的队伍。

    接着，这些羽民开始朝着下方街区抛洒花篮之中的花瓣——这些花瓣极为细碎，但香味浓郁，即使是飘散到足足够宽阔的范围之内，依然能够带来阵阵清香。

    居民们这时候都要停下手头的活，来到街面之上，接受散花的洗礼和祝福——这就是羽民族对平民的赐福仪式。

    散花仪式过后，差不多就到了中午，居民们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到了正午时分，阳光正好，却也不显热，羽民族最重要的盛宴节长桌宴，就此开始。

    可惜，异翅帮众人，乃至这三条街的居民们，心中都有着一份散不去的阴霾，只有小孩子们，是满怀期待。

    盛宴开始，街区内的人们随便吃了几口垫肚子，之后就开始在本街道之内品尝别家的盛宴，随后，街区之间开始流动，互相品尝……

    异翅帮街区的特色菜，显然赢得了附近街区居民的好感，“珍宝鸡”和“酒香肉”的名字也很快传遍周围。

    不过，这时候，那些水鬼帮和桦木船帮的人脸上笑容更甚——这么好的特色菜肴，明年就属于他们了……

    宴会一直持续到晚饭，其实就是午饭和晚饭一起吃了。

    因为中间就没停过，很多人已经彻底吃“累”了。

    这时候，天色开始暗下来。

    小孩子们很是欢乐地跟着父母长辈到水边放“水灯”，其实就是纸船或者小碗之类的容器里点上蜡烛或者或者一次性“油灯”，放到涨潮的海水里。

    有钱人家还做了能够飞起来的“飞灯”，其实就是地球那边的孔明灯，东天元洲也有，叫“祈天灯”。

    小孩们自然是满心欢喜地跑去看，也都不顾自己刚放进海水里的水灯……

    大人们嘱咐小孩不要跑，女人和老人收拾碗筷桌椅，将这些一年大概只会用到一次的桌椅和餐具小心清理干净，收拢起来。

    这时候，异翅帮众人回到“老窝”，都是惴惴不安。

    有些人，已经在吃完下午饭的时候，就悄悄溜走了……

    剩下来的，基本都是异翅帮的核心人员了。

    除了罗星。

    “傻大个，你不走吗？”那个因为举着火把被射中手臂的喽啰说道。

    罗星摇摇头：“我在这里还有个住处，为什要走？再说，异翅老大说不定还会回来……”

    那人摇头：“没机会了，新来的翼风营副指挥官是天渚崖上面的贵族子弟，他要在这里做出功绩，继承家里的权势，老大就是他的第一个祭品……”

    罗星说道：“异翅老大说过，巫师预言他会成为一个完整的羽民，我相信他不会就这么死去。”

    众人一愣，随即都苦笑：“虽然巫师的预言多半是对的，但是，老大说的那个巫师到底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呢？”

    罗星说道：“那我更不能走了，起码，在确定异翅老大被翼风营军官害死之前，我不会离开。”

    一人都有些惊惊讶，随后有人笑着摇头：“你这傻大个，还真是死脑筋，算了，我们也陪你等着老大吧……”

    有人忽然说：“要不，我们去水牢……”

    有人马上说：“你这是找死！”

    罗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睛一亮：“对啊！”

    众人一惊：“喂，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啊！你要去送死吗？”

    罗星说：“我不是去跟翼风营作对，就是在水牢外面等着……”

    众人一愣，随即笑道：“你呀，真是傻得可以！你去吧，我们就在这里，有消息最好及时告诉我们。”

    接着，有人说：“如果我们死了，你记得帮我们收尸……”

    众人脸色忽的僵住。

    罗星起身，说道：“别这么丧气，我这一路上见过很多死人，没有你们这么巴不得自己死掉的。”

    说着，他走出了门。

    水牢那边，犯人们得到了格外的“恩典”，吃了点东西，异翅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一轮圆月从海上升起，又是一个汐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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