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大章鱼的女魔王离开后，章鱼的躯体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静止了。

    而废墟之上，除了武装直升机巡航，还有十三架搜救无人机正在协助医疗直升机进行地毯式搜索。

    夜晨倒是能够把所有遇难者都送出来，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他太强大了，甚至不再是人。

    对于人们而言，自然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大部分人们并不会感谢他，只会质疑他的态度和动机，并最终否定他所做的贡献。

    就好像一条狼被野人追杀，你从野人手中救了它，但是，只要狼饿极了，依旧会毫不犹豫吃掉你。

    这就是自然规律下的存在，不干预或许才是对的。

    忽然，远处走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原来是姗姗来迟的先行者。

    “101，你还是出手了”

    “这都快打到我家了，总不能还坐着看热闹吧？”

    “确实。”

    对面的先行者干笑一声，又问道

    “你为什么不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杀了她？

    放一个神境的敌人回去，可不像是之前的你。还是说，那个次生意识体的非常符合你的审美，不舍得杀了？”

    “你想杀你上啊”

    “开个玩笑而已。现在地球上除了你和星球意识，还没人能杀神境。”

    “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何事？”

    “能聊聊吗？”

    “可以”

    闻言，这位先行者酝酿了一下感情，才开口说道：

    “昆仑山那边出现了一座特殊的镇守塔，我们通过溯源，发现它早在20亿年前就已经存在。它记录了一场旷世战争。

    我们怀疑，我们在重演这段已经发生过的历史……越研究，真相越扑朔迷 离。

    以前我还以为，加入先行计划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保卫地球，守护人民，少说要干它几百个神境。”

    “嗯，后来呢？”

    “哈哈哈，现在一路走来，愈发觉得是我太天真了。神境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先行计划也没想象中那么重要。

    不得不说，星球意识很会骗人。直到现在，我们仍然分不清一些话是真是假。

    已知除了少数神境回应其麾下世界内的生灵请求外，很多虚世界的神境是不关心这些的。

    即便如此，我们面临的压力还是很大。毕竟虚宇宙太大，虚世界太多。”

    夜晨颇有感慨，他对先行者这些为数不多的同类，还是比较关注的。问道：“你觉得累吗？”

    先行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很累，心累。很多人不理解我们，虽然更多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但知道的人，比如政府官员们，常常背地里辱骂我们。

    其实我们也讨论过，是否直接放弃先行计划，让人类自生自灭。

    反正人类灭绝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正常生活。因为和星球意识一样，我们自成为先行者那一刻起，就不再需要人类的任何东西……

    相反，人类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灭绝人类，留下我们的亲人朋友，让他们活在幻境中死去。然后我们再回虚世界。客观上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听完这位先行者的想法，夜晨叹了一口气，看着碧波荡漾的江面沉默不语，许久才轻声笑道：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我始终觉得，人类自有其命数，理不理会，都无所谓。我们用规律运算无数个世界，并收集分析总结，以此正确管理和指导人类。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没有意义，因为一切都太程序化了。这是我退出先行计划的主要原因”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因为理念冲突才退出。”

    “这倒没有。

    你们如果遇到了最坏的结果，我也不反对你们选择备用方案，但我要保下一部分特殊个体。这些人我已经做了标记。”

    闻言，那名先行者竟有点惊讶

    “你还真是……算了，你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这么做的。先告辞了”

    “嗯，再见。”

    告别这名未知的先行者，夜晨又看着水波提前不兴的江面，不免有几丝怅然。

    规律之下，众生平等。

    可见岁月也是一场自然发生的汇演，那谁是观众，谁又是表演者。

    所有生命都是观众，同时也都是表演者。而汇演的安排者，是规律。

    意义何在呢？

    夜晨独自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风平浪静的宽阔江面，已不知所言。

    ……

    当天晚上，华夏江港市已经成为了全球的热点地区，因为第一头超级异界生物降临于此，也葬身于此。

    这只章鱼它的躯体组成是什么？异界物质吗？什么物质和构造能支撑这种体型？能量路线是什么？它又是怎么被杀死的？

    这众多等待解开的谜团，对于科技时代的人类而言，充满了诱 惑。

    各国的科学家想要获得材料来进行研究，华夏方面收到的合作请求很多很多。

    这玩意是个烫手山芋。

    华夏军方第一时间派出军队，将尸体方圆5km划为封控区。这主要是为了应对潜伏的反 动势力。

    据夜晨所知，先行者经过多次讨论后，还是取消了对全球各国高层的精神控制。

    起初，大部分先行者对人类能否自救持悲观态度……华夏方面34个先行者花费六天时间，对各自辖区内的人进行正负评估，最后数据汇总，经过计算推演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没有先行者插手，人类文明社会在一万年内达到共 产主义阶段的概率为0.0250%，在十万年内进入的概率为0.823%。

    此前，为探索基础规律下人类文明发展的初级大一统规律，先行者制造出数以亿计的规律实验器，投放到不同虚世界中。

    这些实验器将自主寻找符合要求的人类文明，并在一定范围内修改星系环境，一比一复制两组银河系所属的本超星系团。

    在物质能量完全符合的情况下，一组删改，一组不变，做对照实验。

    构建一个与地球一模一样的星球进行变量删改，观测结果后，拨动时间，重来一次。

    比如说，在某个实验器的范围内，0001号银河系002号实验星球有80亿多的人口，实验器把59亿穷人直接抹灭，留下21亿多的富人。

    按理来说，都是富人了，已经是共同富裕的究极目标了。

    加速十年后，再次查看情况，发现一大批富人变成了穷人，他们被更富的人剥削着。

    于是实验器又把这批穷人抹灭，十年后，又回来，发现这批更富的人变成了穷人，被超级富的人剥削着……

    如此循环往复，在第八个十年后，这个星球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都开始发奋图强，大搞社会主义，然后回到了第一个十年的样子，接着继续着轮回。

    实验器记录下了一万年内发生的大小事，并自动归类分析，得出了大概结果。

    它的分析认为，之所以会维持原样，并不是生产力够不够发达的问题，而是有人不从事生产工作，又想获得高享受，便只有剥削他人才能如愿。

    本质上还是强者对弱者的剥削，当穷人死光的第一年，几乎所有行业的生产陷入停滞，钱，买不来任何东西……

    富人们互相抢夺，国家四分五裂。

    这些富人中有成功者，也有失败者。再次建国后，失败的富人沦为普通人，成为被压榨剥削的对象。

    懒惰，贪婪造就了剥削，而它们俩，恰恰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东西，故而在自然条件下，人类自身的剥削永存。

    靠人类自身来彻底消灭剥削只能是一句空谈，需要由一个超越人类原始本性的东西来约束人类，法律和道德的意义便在此。

    但是法律或者道德并非完全不受人类影响的事物，也无法超越人类本性。很多时候，法律反而主要代表剥削阶级的利益。

    所谓的道德观念，作为群体观念的统称，也可以通过掌控舆论来慢慢塑造成一个——益于剥削阶级的形态。

    实验的大部分时间中，每一个剥削阶级都试图找到维系剥削稳定的科学方法，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剥削永存，并不是说一个剥削阶级能子子孙孙无穷尽，而是指剥削阶级通过更替的方式实现了永远存在。

    从分散居住一直到形成部族，剥削就已经存在，此时的剥削，主要体现为弱肉强食。

    很快，进入国家时代。

    甲开始剥削，乙闹革命把甲干掉，乙腐朽并开始剥削，丙闹革命把乙干掉，丙腐朽并开始剥削……以此类推，无穷无尽的剥削，即剥削永存。

    同时，革命派的反抗，社会主义也一直在交替出现。只是处在不同时期的人们，有着不同的命运和感受。

    在数亿个实验器中，一次次动辄数万年跨度的模拟实验，总结出一个客观评价：

    规律之下的人类社会，当然遵循着自然的规律。归根结底，受限于客观的规律。

    而想要对抗规律，其实没太多意义。

    从规律中诞生的人类，从规律中诞生的先行者，以及之上的存在……生也规律，死也规律。

    所以先行者放弃了控制。

    她们可能会作为超越人类的监管约束机制，不断矫正人类社会发展，最终使其顺利渡过社会主义，实现共 产主义。

    不出意外，到共 产主义时代后，人类应该也能踏足星际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渡过虚拟时代普遍出现的“消亡纪元”

    ……

    回到眼前，夜晨觉得都太遥远了。未来形势瞬息万变，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这些麻烦事还是交给先行者们考虑吧。

    先行者，先行了多远？从技术层次，从生命层次，从思想角度等等来看……也许100年，也可能是100万年，究竟领先了多少年，说不准。

    夜晨算不上先行者，全人类的命运与他关系并不大，他只负责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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