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后，她将手严严实实地放进口袋里裹住，踏着银灰色的月光回到了小区。

    刚走到单元门口，她发现单元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棉服的女人。

    女人头发随意绑着，正双手抱腿蜷缩着取暖，看年纪应该不小了。

    林一菡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不知为何，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冻得有些僵的女人似乎是察觉到她路过的身影，抬头朝她看来。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视线对上，林一菡勉强看清楚她的脸。

    这是个衣着朴素，五官精致的女人，脸上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不知为何，这女人让她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她很快收回视线，往前走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女人竟也站起身来，跟在她身后。

    林一菡留了个心，主动问道：

    “您没带钥匙吗？”

    她心里有些奇怪，如果住在这，难道家里也没人给她开门吗？

    想到这，她警惕起来。

    此刻已经快十一点，她不能轻易放陌生人进楼层里。

    蔡绍琴看到林一菡停住的脚步，迟疑一瞬，才开口：

    “我不住这，我是来找儿子的。”

    林一菡疑惑道：

    “他不在家吗？您怎么不按门铃呢？”

    蔡绍琴面上露出些许局促：“我不知道他住哪层。”

    林一菡有些惊讶，随即有些同情这位阿姨。

    她联系不上孩子，也不知道孩子具体地址，只能独自在寒风中等待，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呢？

    林一菡看她的样子不像说谎，稍稍放下戒心，刷脸开了单元门。

    “您在里面等吧，外面实在太冷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朝电梯走去。

    走了一步，她就停下，决定送佛送到西。

    她回过头问：

    “也许您的孩子已经回家了，这么晚了，您在这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您告诉我他的名字，我给您在业主群里问问？”

    女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感激：

    “谢谢你，你真是好姑娘，我儿子叫景峤。”

    “景峤？”林一菡猛地呆住，心里重重一跳，“您是景峤的妈妈？”

    蔡绍琴看她的表情十分惊讶，惊讶过后，不禁期待地问道：

    “你认识他吗？”

    林一菡仔细打量她的脸，这才明白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她的眼睛和嘴巴，的确和景峤非常相似。

    惊讶之余，她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想到她曾对他做过的事，她脸色冷了几分，淡淡道：

    “认识，不过我不会带你去找他。”

    蔡绍琴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等来一个人，而且这姑娘显然认识儿子，她生怕她一走了之，一脸焦急道：

    “拜托你了，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林一菡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想到他那天的回来的反应和说过的话，他应该不会想见他妈吧。

    她不能冒然将人带过去，即使这个人是他的至亲。

    下定决心后，她开口道：

    “抱歉，我没法带您去，也不清楚他现在在哪，您不如改天再来？”

    “您如果想见他，应该联系他，而不是在这干等，如果他不想见您，您来这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一出，蔡绍琴更加笃定这个女孩认识景峤，十有八九知道他住哪，于是打定主意跟着她。

    “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他不想理我，我想找他解释。”

    “我现在遇到了很急的事，所以才大晚上来找他，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抱歉，我也帮不了您。”林一菡无奈道。

    该说的已经说了，眼见她不会罢休，林一菡自顾自摇了摇头，走向电梯口。

    电梯门开后，蔡绍琴反应迅速地跟着她步入电梯内。

    林一菡犹豫一瞬，随便按了个8楼。

    她无奈道：“阿姨，您跟着我也没用，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

    蔡绍琴一脸苦楚，“小姑娘，阿姨知道你肯定知道他住哪，你就告诉阿姨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林一菡心里叫苦不迭，开始暗恼自己刚刚的一时多事，早装作不认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电梯很快到了，林一菡走出电梯，蔡绍琴也跟着出来。

    林一菡走到第一户门口，掏出钥匙，在开门前故意停住动作，劝道：

    “阿姨，我到家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您别跟着我了，赶紧回家休息去吧。”

    蔡绍琴沉默地看着她，两人一时都无言。

    慢慢的，蔡绍琴眼眶一寸寸变红，眼泪随之一滴滴滑落。

    林一菡见状有些手足无措，她看着似乎真的有难处，她是不是太狠心了？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蔡绍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默默陪着她。

    一分钟过去，蔡绍琴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她内心憋闷已久，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温柔又善解人意，让她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小姑娘，我不该为难你，都是我咎由自取。”

    “十年前，我迷上赌博欠了很大一笔债，后来，债主找上门用我家人的生命安全来威胁我还债，但家里的存款早就被我挥霍完，为了不连累家人，我只好彻底离开这个家和他们断绝联系。”

    “过了两年东躲西藏的生活，后来，我生了场病，生活十分拮据，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个人收留了我，给我饭吃，还让我在他的水果店里帮忙，给我开工资，他对我很好。”

    “后来，我就和他在一起生活……”

    “我自知没脸回来找他们兄妹，原本我打算，等我条件好点了，再回来看看他们。”

    “可是，老方前段时间摔断了腿，只能在床上躺着，老方的闺女如今又急需做一个眼部手术，否则很可能失明……”

    “家里能花的钱已经全部花光了，小雪还这么小，她爹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总不能不管她，如果再拿不出手术费，她这辈子就完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阿峤的。”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我又何尝不知道我有多么不负责任，我知道他讨厌我，可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真的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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