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子当先生这事没有任何问题,我看试学两天这事完全用不上了,从明天起我家小子学一天就交一天学费。”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说道。
这人一开口便迎来了周围纷纷附议,大家点头称是,于是有不少人纷纷要求吴言试学就免了,毕竟学费很低,从明天起就开始收学费吧。
吴言心中大喜,自然他们都这么要求,多收两天学费,吴言自然是求之不得,假意推辞两句之后,吴言便欣然应允下来,“既然这样,那愿意来此学习的,现在就把名报了吧。”
说完吴言拿出了一叠草纸和几块木炭,开始登记。
“姓名?”
“胖墩儿”
“胖墩儿是名,姓呢?”
“姓张,我们天天在一起玩,你不知道我姓啥?”
“少废话,我没那功夫一个个抬头看。”
“年龄?”
“12岁”
“住址?上坪村山疙瘩张家院里。”这次吴言没让他答,而是自己记了下来。
“下一个,姓名?”
“王金水,今年11岁。”
“住址?”
“上坪村村南边儿山包包里千年大白花梨树旁的大石头前边。”
......
“叔叔姓名?”
“王豹子”
“年龄?”
“22岁”
“娃的名字?”
“娃还在吃奶,没有名字。”
“娃在吃奶怎么上学?你这是胎教吧?我可教不了。”
“不是娃上学,是我媳妇儿来上学。”
“叔叔,婶子都这么大了,还来上学?要上学也是去考秀才啊,我教不了考秀才的知识。”
“想来学习学习,能认识几个字,会算个数,平时做啥的也方便。”
“噢,是这样。”
前面来了一位老爷子,吴言问道:“您老人家多大年龄了?”
“六十多了。”
“六十多了,您老是给孙子报名来的?”
“什么给孙子报名,我是给自己报名。”
“给自己报名?您老这么大年龄了也来学认字?”
“是啊,村塾那位老先生不是常说,活到老学到老,一生一世学不了,我这不是活到老学到老来了吗?”
“您老人家以前上过学吗?”
“以前没有啊。”
“那您这哪是学到老啊,您这是到老了再学哇。”
“小娃娃怎么说话的,没有礼貌。”
“那您老人家怎么不去村塾上学啊?”
“村塾那都是考秀才的,我老人家只想认几个字,学点算术。我老人家活了这么大年龄,小娃娃当先生,还是头一次见,听小娃娃上课肯定很有意思。”
“敢情我这是在搞扫盲运动啊。”吴言小声嘀咕。
“你说啥?我老人家耳朵不大好使,没听清。”
......
登记完之后,数了数有26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不过终归还是男的比女的多的多,女的只有三人。
众人散去之后,吴言把收的钱对着名单上的登记信息清点了一遍,交到了萧一熊手中,请他转交给伯母。
通过今天的宣传推销仪式,小吴言没上过学肚子里竟然有墨水的怪事在村里传开了,大家纷纷议论这小子的来历,一时之间传的神乎其神,有说是文曲星降临人间的,有说是神童转世,还有的在猜测他的爹娘到底是何人,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忙完之后,吴言想起了刚才取名字的事,问萧一熊道:“熊哥,你对我改的名字好像很不满意啊,要是这样不改了便是。”
萧一熊道:“不是对你改的名字不满意。”
“噢?那是为啥?”
“我们萧家原本不在这里而在襄城,是我爷爷为了逃避战乱带着我爹和我姑姑从千里之外的襄城多次辗转最终来到了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姑姑一直想返回襄城认祖归宗,结果襄城萧家把我姑姑赶出了家门。”
“是的,这件事我也知道,三年前姑姑离家出走,据说又去了襄城,至今未归,不知道姑姑现在怎么样了,好想她呀。”
这事吴言也曾记得,因为吴言来到萧家之时,萧一熊的姑姑萧疏桐也在萧家,对吴言和萧氏兄妹极为关爱,吴言曾听人说萧疏桐一直在等一个人,等的是谁,吴言、萧一熊和萧二丫那时都还小不大清楚,萧远峰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吴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不过这跟你取名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既然襄城萧家都不认我们了,我为啥还要用一这个辈分?以前没人提起我倒没有想起来,刚才你突然说起这事,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我要改名字就不能用一这个字了。”
“原来是这样,那好我再想想。”吴言道,“古人云‘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落木萧萧,极尽秋日寒凉之意,如这世道一般,那就叫萧木寒吧。”吴言道。
“这个不错,我以后就叫萧木寒。”萧一熊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报名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里吴言的识字和算术培训开展的比较顺利,不过这培训的场景倒是很像八九十年代的扫盲运动。
下面听课的学生不仅有娃娃,还有壮汉、妇女和老人,有的一边纳着千层底布鞋一边听讲,有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有的还挺着个大肚子,课堂上充斥在着很多噪音,吴言讲话生怕下面的人听不清,扯着嗓子使劲喊,虽然每天上课的时间并不算长,吴言的嗓子仍然生疼难受。
村里的村塾以及镇上的私塾先生,上文字课时都是教读几遍,让学生死记硬背古文,也不做任何讲解,让学生自行领悟。
吴言上课与这些先生们不同,他不仅让学生们读写,还给他们逐字逐句解释,以举例和讲故事的方式让学生们加深理解,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背诵起来也是格外的快。
吴言在讲解文字之时,把文字拆解开来,从音、形、意三个方面来讲解,学生们掌握起来也格外快。
至于算术方面的教学,吴言做简单的示范讲解之后,让学生们模拟日常生活中所有要用到算术的场景,让大家意识到算术的重要性。
吴言这种来自于现代的新颖教学方式,受到了学生们的欢迎,他们在这里一个星期就掌握了村塾里一个月都掌握不了的知识,吴言培训班的名气越来越大,前来培训班培训的学生也越来越多。
人红是非多,虽然培训班越来越赚钱了,村里关于他身份的猜疑也越来越强烈,越说越离谱。
“正式上课”的第十天上午,露天学场突然来了四名陌生少年,一个白白胖胖,穿着华丽,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这个小子名叫阎镇虎,村里富户阎家的小少爷,曾经欺负吴言的人中就有他,所以吴言老是会梦见他。
一个十五六岁年纪,体形高大,神情却有点呆傻,老喜欢张着大嘴哈哈傻笑,说话也不流畅,正是吴言梦到过的马大哈。
一个精瘦,皮肤黝黑,像猴一样,眼珠子却时不时转来转去,一看就是个狡猾的小子,村里人都喊他瘦猴。
一个敦敦实实,老大不小,却还时常挂着鼻涕,旁人提醒,他便滋溜一下把鼻涕吸了回去,没一会儿便又流了出来,这小子名叫二蛋子。
二蛋子小时候穿的开裆裤与别的小孩不同,不知是他娘为了节省布料的原因还是二蛋子老是调皮裤子不经磨的原因,他的裤裆比别人都开的大,他那两个睾丸蛋子偏生掉老长,直到长大了好几岁也不知道羞耻,还跟小时候一样,于是别人都叫他二蛋子,不久这外号便传开了,他爹娘又不识字,不会取名,他在家排行老二,于是索性便叫他阎二蛋。
阎二蛋与阎镇虎虽然都姓阎,却不是同族。
这个时候距离上课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正在讲汉字书写的吴言被这四人的突然来访弄得发愣,随即问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只见阎镇虎扫视了一周,自言自语道:“这上学的地方不怎么样啊,跟他妈的穷二愣子放牛的地方差不多。”
场中正在青石板上学习写字的叶初阳、杨洪波、萧木寒、萧易秋、张龙、赵虎等人十来人,面上登时浮现出怒色,立即站了起来。
扫视完之后,这富家公子哥跟没事一样,把视线停留在吴言的脸上道:“你小子年龄跟我差不多,竟然能当先生?”
吴言道:“既然是先生,那就是生在你之先,自然比你大了。你来这儿干嘛来了?”
“本少爷十分讨厌上学,被镇上的私塾给赶了回来,原以为就此不用上学了,结果还没逍遥两月,张贤那几个老家伙向里正提议开办什么狗屁村塾,又害得小爷被老爹硬逼着在村塾上了两个月,村塾那个老家伙动不动就打小爷屁股和手掌心,小爷不想伺候他了。
听瘦猴和二蛋子说在你这里上学时间自由,上课也很自由,不像村塾那老家伙,管的很严,动不动就用竹板打屁股和手掌心,我们几个就想到你这儿来学习,图个逍遥自在。”
吴言道:“我这里贫穷简陋的很,容不下你这样的富家公子哥。”
阎镇虎以为吴言在奉承他,越发得意,说话反倒客气了一点:“吴言小先生,你不是两天收一文钱吗?我来你这里一天给你两文钱,瘦猴,二蛋子,马大哈他们三人还是两天一文钱,不过事先说好,我要是想溜达出去玩,你可不能管,要是打算跟村塾那老匹夫一样提竹板打人,我可不会乖乖让你打。”
吴言道:“你这家财万贯的富家子弟,村塾老先生如何敢打你?不看你父母的面子也得看你家财万贯的份上,老先生竟然敢在你这太岁爷头上动土,肯定是你太过分,做了不少人神共愤的坏事。
我这破地方,你要是不怕灰尘污了你那身锦袍玉带,我倒怕你天天不安分砸了我这场子,老先生那么严厉,你这公子哥还是飞扬跋扈,我这里更不敢容你。”
吴言知道古代跟现代完全不一样,古代用竹板惩戒学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甚至所有人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就连万世师表的孔子也会被自己的弟子气的大骂“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但是没想到这老先生对于这么富有的公子哥下手也敢这么狠,打狗也不看主人,就不怕人家那有钱的老爹来找麻烦?
“就你这破场子跟荒草地一样,我砸几棵野草吗?把这坑坑洼洼的场子给你砸平了,你还不得感谢我呀。就这么说定了,我每天付你两文钱,你让我来去自由。”
阎镇虎一向霸道惯了,不然镇上的私塾也不会把他给开除了,要不是有叶初阳、萧木寒两个勇猛无匹的少年在这里,阎镇虎哪里会这样给吴言好好说话。
叶初阳、萧木寒两个小子一听这阎镇虎愿意出这么高的学费,心里大乐,反正这小子有的是钱,不等吴言开口,两人先后开口替吴言应承了下来。
吴言心知阎家人不讲道理,一旦收了阎镇虎,管他也管不住,任由他胡来,阎家人也会找麻烦,总之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然镇上的私塾也不会把他赶出来。
未等吴言开口,阎镇虎大喜道:“那,现在我就给你钱,算我们四个这五天的学费,一共多少文来着?”
阎镇虎扭头看向瘦猴和二蛋子,两个人掰着手指,吭吭哧哧的半天,也没算清楚,阎镇虎等的不耐烦了,二蛋子就开始脱鞋,一股脚臭气熏得众人立即捂上了鼻子。
“你脱鞋干什么?”吴言问道。
“那个,手指头不够用。”
“快穿上!我给你算,你们听好了,阎镇虎一天二文,五天就是十文,你们三个每人一天半文钱,三人一天一文半钱,五天便是七文半钱,我总共收你们十七文好了。”
阎镇虎道了声“好,不过十七文太难数了,我给你付个整数,是多少?”
“那就二十文!”
阎镇虎从身上掏出钱袋子,一个一个数起铜板来,二十个铜板,愣是数了半天,数完就扔给了吴言,转身就想拉着那三位离开这里。
“钱已经付了,小爷我今天就要去河沟里摸鱼,家里人问起来,你就说来你这儿上学来了。”
瘦猴眼珠转了转道:“昨天才从村塾出来,今天刚到这里,头两天怎么着也要在这里呆着,若是第一天都跑了出去,给爹娘知道了,只怕又要回村塾,我再也不想挨那老匹夫的打和骂了,你们先去玩,我下午提前放学,就去找你们。”
阎镇虎本打算还要拉瘦猴一起去玩,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觉得没有瘦猴在恐怕更加有趣于是答应了下来,转身便要离去,想去实施他那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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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捣蛋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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