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霜从巷子出去的时候，朱东娥正抱着几个大包子着急，看到季云霜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她差点没哭出来，“你去哪里了？”

    季云霜掸了掸衣袖，轻描淡写道：“找了几个当地的街溜子，帮你打听两个女儿的消息。”

    朱东娥听闻，顿时激动又羞愧。

    “你那是什么表情？”季云霜接过包子咬了一口，道：“以为我把你丢下跑了？”

    “没有。”朱东娥连连摇头，“我就是太感激了。”

    “不用太感激，以后跟着我，要做事的，做不好就不要你。”

    季云霜说着，大步朝着和高兰约定的地点走去。朱东娥赶紧追了上去。

    高兰驾着牛车已经在城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见到季云霜先是一愣，继而道：“季妹妹，你这样子可真好看，你以前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吧？”

    看着高兰夸张的表情，季云霜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身装扮还没有换。

    她坐上牛车，随手将身上的首饰摘掉，放回包袱里，“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千金小姐的？都是假货。”

    说着她招呼朱东娥上车，跟高兰介绍道：“这是我老乡，遇到点难事，去我家住几天。”

    看着朱东娥那半张脸的烫伤，高兰心头骇了一大跳，好险才没有惊呼出声来。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把牛车收拾出一个位置给朱东娥坐。

    她也不清楚这半脸毁容的妇人和季云霜什么关系，一时没敢说生意上的事，赶着牛车往双河村走。

    季云霜从朱东娥那拿了两个包子给高兰，又让朱东娥也自己吃。

    朱东娥摇头不肯吃。

    季云霜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吃东西，就这样饿着肚子，找你家两女儿？”

    朱东娥忙摇头。

    “那就吃吧！不要婆婆妈妈的，觉得吃了我的东西对不起我，以后我喊你做事的时候就好好做，好好回报我。不要在无用的地方犯倔。”

    朱东娥这才感激地吃起了包子。

    高兰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心里有一万种猜测，硬是没敢问。

    季云霜看她的样子，有些好笑道：“高姐姐，你别看了。我这老乡孩子丢了，让我帮她找孩子，主动卖身给我了。”

    高兰惊讶又着急，“孩子怎么给弄丢了？这世道，乱得很，可怎么找？”

    季云霜也没瞒着，“她生了两个闺女，她男人不喜欢。走到宏都，见没钱吃饭了，就把两个闺女给卖了。”

    高兰听闻后，倒不觉得多惊讶。这村里，谁家出事需要钱拿不出来的时候，不是卖女儿的？

    似乎家里有了困难，女儿做出牺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早就习惯了。

    不过看见朱东娥哭得伤心，还是拍着大腿骂道：“那天杀的男人，自己亲生的闺女，他怎么就下得去手？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骂完又安慰道：“老妹，你莫哭，你离开了你家那天杀的男人，跟着我家季妹妹，是你的运道。季妹妹本事大，你家孩子肯定能找到的。以后你们跟着我季妹妹，往后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朱东娥哽咽着道谢，“能碰见主人，是我和我家两个孩子的福气。”

    高兰见是自己人，便也不再憋着了，兴奋地和季云霜说起了卖炒豌豆的情况。

    她把贴身放着的一袋子铜钱拿出来，交给季云霜道：“今天我们搬去的几袋子炒豌豆全卖完了，我也不知卖了多少钱，反正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钱。季妹妹，你可真太厉害了。”

    季云霜也开心，她道：“高姐姐，把牛车赶到个没人的地方，我们把钱袋里的钱数了再回去。”

    高兰想了想道：“前头官道挨着有个河滩，我们把牛赶那儿去。”

    牛车很快到了高兰所说的河滩。

    夕阳的余晖，照在各种各样的鹅卵石，仿佛画家笔下的一幅画。

    看着美景，季云霜的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她把钱袋的铜板往筐里一倒，“来吧，我们来数钱吧！”

    听着铜板落到筐里，发出悦耳的撞击声，朱东娥觉得这一天，仿佛是在做梦。

    之后的人生中，她无数次想起这一天，想着夕阳下季云霜的笑脸，想着铜钱撞击时的悦耳声。

    这是她毁灭的人生，获得重生的日子。

    而拉着她重生，教导她许多做人的道理，帮她重塑世界观的，是那个笑起来像艳阳一样的奇女子。

    *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而卫慎等人还没有回来，孔秀芳不免着急起来。

    她咬着手指，不停地在房里走动。

    走了一会儿，孔秀芳又踮起脚尖往外看，如此往复了无数次，见人依旧没有回来，她不禁咒骂了起来。

    而被她咒骂的几人，此时正七歪八斜地坐在巷子里。

    万事通看着手里的瓷瓶，满是感叹道：“卫哥，大姐给的这药真好用，要以前，被打这么重，我非在床上躺两三天不可。可现在，我居然不痛了。”

    说着，他挥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你说大姐她到底什么来头啊？”

    卫慎靠在墙壁上，眼里的光晦暗不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了起来。

    听到他的笑，万事通戒备道：“卫哥，你该不会是要反悔，不愿跟大姐吧？”

    说着，他还后退了几步，“怪罪我们怕死没骨气，跟了大姐，要跟我们算账吧？”

    卫慎斜眉看了他一眼，嫌弃道：“瞧你这点出息！我卫慎既然亲口承认了认她为大姐，就不会反悔。”

    万事通和狗三几人都放下心来，低声道：“不反悔就好。”不反悔，他们之间也就没有矛盾，大家还是一个旮旯里混的兄弟。

    倒是石铁柱想起卫慎似乎很喜欢孔家那姑娘，有点担忧道：“卫哥，那孔姑娘那边，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一听他提起孔秀芳，万事通顿时如点燃的炮竹一般，道：“你还提她，都是她，不把事情打听清楚，就喊我们出手，差点害死我们。”

    狗三也赞同地点头道：“可不是！还说只是一个没有根基的难民而已，让我们抓到了先逼问出她的方子，再关起来，慢慢收拾她。

    这他妈的，是普通的难民吗？这根本就是女魔头，得亏我们反应及时，不然就全给那魔头杀了。”

    务求拍了他头一巴掌，“说什么女魔头呢？那是大姐，大姐！”

    狗三连忙鬼鬼祟祟地在四周看了一圈，确定季云霜没突然出现在周围后，才松了一口气，改口道：“对对对，是大姐，不是女魔头。”

    “我们认女魔头当大姐的事情，肯定不能让孔家那姑娘知道。”

    万事通再次看向手里的药丸，道：“我总觉得，我们的考验还没有过。女魔……大姐要想弄死我们，就是一个手指头的事情。”

    说着，他将药往怀里一揣，道：“我得赶紧找人替大姐打探消息去，以后我就跟着大姐混了。”

    他走了两步，又转头朝着卫慎拱了拱手，“卫哥，对不住，你若是要为了孔姑娘做对不起大姐的事，我万事通今儿就要与你断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了。”

    卫慎眼皮瓮动了一下，漫不经心道：“谁要为了一个娘们，对不起大姐了？”

    万事通抖眉，之前是谁和那姑娘打得火热，这次劫人还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

    现在又说，不过是一个娘们而已！

    不过无论如何，卫慎摆明态度，让余下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万事通叫了两个人，跟他一起去打听消息。

    卫慎伤得最重，吃了季云霜给的药，也不过是稍好受了一些而已，还得多休养。

    石铁柱和张熊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回家。

    两人一边扶着他走，一边打听，这事他准备怎么和孔秀芳说。

    卫慎“嘶”了一声，不满两人扶他的时候满嘴废话，掀了掀眼皮道：“我还需要给她交代？”

    “这不是交代，她肯定要问我们怎么受的伤，为何没抓到大姐……”

    石铁柱道：“我们要是如实说了——”

    他话还没说完，卫慎就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满是嫌弃道：“谁让你如实说的？你脑袋就不知道转弯？不知说我们半路遇上了仇家？这是被仇家给弄的？”

    石铁柱道：“那孔姑娘岂不是还要去找大姐的麻烦？”

    “她喜欢找，就去找呗！”卫慎漫不经心道：“你还怕你那女魔头大姐能吃亏不成？”

    “大姐肯定是不会吃亏，我这不是为了你，替孔姑娘担心吗？”

    石铁柱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

    “替她担心做什么？老子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让她也吃点苦才好。”

    卫慎说话的时候，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又“嘶”了一声。

    石铁柱心里啧啧出声，要说绝情，还得是他家卫哥啊！

    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和孔秀芳卿卿我我，对她深情无比的样子呢！这转头就放下了？

    不过想想他们新认的大姐，两人都觉得，他们大姐又美又飒，可比孔姑娘好多了。

    卫哥见识了他大姐这样美色与武力值都一等一的女子，哪里还会被孔秀芳那小白菜迷了眼？

    就不知那位孔姑娘知道真相后，会不会伤心流泪，扼腕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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