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塔毗邻庄子,不过一炷香便能走到,但路上有许多林地,却是不方便马车通行。
韦映璇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二婶的庄子上,只带了照影步行往白塔走去。
到了湖边,还未走近便隐隐约约闻见幽幽的香气。
那年也正是这个时节,小紫花开花了,二婶十分迷恋这紫花的味道,还曾想过偷偷刨一株紫花树带走种回府里,被她和二叔齐齐劝住了。
如今……二婶虽还追求着自由与浪漫,却被诸多杂事困着,而自己也已不复从前少女般的天真。
站在湖边,她看着紧闭的塔门,知晓主人不在。
不过她却知道自己可以像往昔那般登岛一探,多年笔友,她也不是第一回上岛,巧算子必不会计较她的唐突。
一不做二不休,她来到小舟旁,解开拴在树上的绳子便动作熟练地上了小舟,吩咐照影在湖边守着,她自行泛舟去了湖心。
湖面不大,不过片刻便到了湖心岛。
这块宝地四面环水,中间一座小岛,任谁也想不到,古朴的白塔里竟储藏了精美的书册,她再次感慨此间主人巧算子定然出身大族。
东边是那一片泛着幽幽香气的淡紫色的树林,她站在树林边环顾,西侧却是开阔的草地,能望见远处绵延不绝的庄稼地,最尽头的地平线上挂着半颗还未落尽的橙色夕阳。
瞧着这样的景色,心情都变得开阔起来,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首诗,趁着无人她念了出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她低笑:“此刻虽未有大漠,却有半轮日落,勉强应景。”
“你喜欢诗人王维,为何?”一道声音忽然问她。
“你道我要说他的诗句精美,流露出他如何淡泊名利,如何如何的超脱世俗么?非也,统统都不是,如是那般,我喜欢的诗人便要多的数不过来了。我之所以喜欢王维其实很简单,我在他的众多诗句中,感受到了他不经意流露出对家人亲情的淡淡眷恋。”
是因她前世未得到,所以才觉得弥足珍贵。
“愿闻其详。”
韦映璇重生之后沉稳了许多,不喜与人显摆读过的文章诗句,可此刻身处湖心塔,她心情莫名的放松与欣快,便也侃侃而谈:“王维曾在安史之乱时被迫在安禄山门下,后来唐军收复长安,他险些被赐死,是他立过功的弟弟自求处分才留下哥哥一条命,从此他便寄情于山水。”
“因此便有了后来的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她说着说着,陡然顿住。
回头望去,照影明明还痴痴等在河对岸。
她又茫然四顾,却不见前方有人,心下悚然一惊。
便在这时,头顶被一片叶子轻轻拂了一下,叶子落地,她也抬起了头。
斜侧方的树上躺着个美男子,正垂眸朝下打量她。
他肌肤若雪、眉眼精致,薄唇似勾微勾,像是唇边带了不经意的笑,一头青丝如瀑,未加过多装饰,只简单地用一支素雅的玉簪挽起。
那人前一刻还悠然自得,似乎因为突然瞧清楚她的脸,竟然惊了一大跳,猛坐起身,流露出不可置信,竟有些失态地从树上跳下。
他薄唇愕然地轻启,眼里先闪过震惊,紧接着又像是欣喜,不,该是她看错了,怎会有欣喜?该是惊吓才对。
他看向岸边的小舟。
韦映璇便向他见了个礼,解释:“抱歉,冒昧打扰了。这里是我一位故人的居所,我今日恰途经此处,想到这时节小岛上的小紫花要开花了,便乘舟过来一探,却不曾想惊扰了阁下,不知阁下您是……”
“苦柬树。”
韦映璇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那些紫花树。
她附和:“原来如此,这树十分罕见,我自小到大都未见过,定然很珍贵,原来是叫苦柬树,受教了。”
心里却想着,这地方明明是她笔友巧算子的地盘,若不是巧算子,怎会有旁人进入?
莫非这男子便是巧算子?
若是,便与她心中所想差距甚远,她未想过巧算子竟是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出头?
她曾经一度怀疑巧算子是个贵妇人,只因每每他的回信言辞间总是十分细腻。
却与面前这个身材高挑,体态修长的年轻男子对不上号了。
她心头推测揣摩着,却忽然听这男子道:“夫人既来赏景,请自便,我先告辞了。 ”
他转身朝着另一侧走去,步子匆匆,像急着逃离似的。
韦映璇眼瞧他顺拐儿走出去好几步,方才堪堪地调整过步伐。
本还有些无所适从,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弯了唇笑,心头也豁然起来,今日得见,非他们刻意为之,是像当初相识一般巧合,缘分到了便顺应缘分,何必庸人自扰,年轻男子又如何。
她虽是嫁过人的妇人,却一直将巧算子看作算学上难得的知己,如此简单纯粹的关系,大可以坦坦诚诚相认,何必纠结身份。
这般想着,她便坦诚地问:“阁下可是我那位笔友巧算子?”
男子步伐猛一顿,回头看她,眼眸微微睁大,嘴却抿了又抿。
韦映璇微不可察挑了眉:“若您是,不妨坦诚告知。若不是,该如何称呼阁下?既然阁下在此处,可是巧算子派来打理之人?”
“是。”
是什么?是巧算子?还是巧算子派来打理之人?
这人话也太少了些,性情似乎也十分含蓄,一个模棱两可的字眼,却要叫她猜。
她想了想,便用与巧算子常用的交流方式问道:“我乃神算子,有一问题请教。”
“我有一篮果子,欲分给一些人,若每人分四个便多出三个,若每人分五个却还少两个,我这篮果子有多少个?请在六息内作答。”
男子听闻她的问题,眉头轻一皱。
韦映璇瞧出他面上似有些纠结,却总觉得他的眼睛清亮了起来。
她却不知,不远处,宋拓匆匆过来了。
他原本是要往侯府返,半路上见韦映璇马车往岔路口拐,心里存了疑惑。
眼瞧着太阳已落山了,她一个女子却突然离开官道往岔路口拐,他也未记得周围有侯府的庄子,找了下人一问,这附近确实未有侯府的庄子。
宋拓迟疑了一路,快进城时他忽然改了主意,让人把马车驶回去,自己骑着一匹马顺着方才的岔路口追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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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阁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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