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在村北树林里的孙向红、张军师，还有海棠，当他们得知杨天树那已经怀孕的妻子被日本人残忍杀害的噩耗后，内心都被沉重的悲痛和愤怒所填满。他们轮番劝着陷入极度痛苦之中的天树。

    “天树，君子报仇，明天不晚！”张军师蹲在杨天树身旁，语重心长地说道。

    “天树，嫂子有枪，我们可以在村里趁鬼子不注意，杀他落单的。”海棠也走上前去安慰着天树。作为女人，她更能深切地体会到此时杨天树那种撕心裂肺的悲痛之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和坚定，希望能给予天树一丝慰藉。

    “天树，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孙向红也蹲在天树的旁边，目光中透着坚决。他的话语简洁而有力，仿佛在向天树传递着一种坚定的信念。

    然而，杨天树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一直把头埋在双膝之间，眼睛失神地看着地面。那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前崩塌。

    当天黑的时候，寂静的氛围被突然打破。杨天树猛地站起来，动作迅猛而决绝，他伸出手去，急切地想抢过一个游击队战士身上背的大刀。那股子冲动和决绝，让周围的人都为之一惊。

    “天树，你要做什么？”站在他身边的张军师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了杨天树的手臂。

    “天黑了，我进村杀鬼子去。”杨天树的眼里喷着怒火，那怒火仿佛能将一切都燃烧殆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无尽的仇恨。

    “天树，估计你还没到村里，就被鬼子的哨兵发现了。我们不能蛮干。”张军师急切地说道，试图让杨天树明白此时冲动行事的危险性。

    “我已经杀了他们两个，给媳妇和未见面带孩子报仇了。我还要杀。”杨天树咬着牙，他的腮帮鼓得很高，那紧绷的肌肉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

    “鬼子兵被你杀了，你怎么没把枪和子弹抢过来呢？”一个游击队员疑惑地问道。

    “啊？！”杨天树有些懵，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时不知所措。

    “天树，我们杀了鬼子，要抢他们的枪和弹药，然后，我们用这枪去杀鬼子！”张军师耐心地说道，他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杨天树明白，复仇需要策略和计划，而不是单纯的冲动。

    “我不懂，当时，我杀了俩鬼子后，还没来得及给媳妇把衣服整理好，又来了汉奸，这家伙比鬼子狡猾，还好，他第一枪打在我手中的菜刀上，在他第二枪没打出来时，我把他一拳头打蒙了，就跑了出来。哎，我应该杀死他。”杨天树似乎有些后悔，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责和不甘。

    “那个追你的是不是？”张军师问道。

    “那个追你们的汉奸已经被打死了。”一个游击队员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

    “天树，不知道现在村里活着的乡亲们怎么样？”一直沉思的孙向红此时说道，他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对乡亲们的担忧。

    “对啊，孙校长说的对。”海棠此时应和道。

    海棠经过这一学期在水淀小学的帮工和学习，进步特别大。如果说放到和平时期，她无疑是个优秀的女学霸。

    在这一学期里，她居然认得了一千多个汉字，而且，在众多老师的悉心教导下，她懂得了很多地理、历史知识和时政。她不再是那个只关注自己的情感纠葛和扳倒水淀杨二爷的小心思的女人了。如今，她的视野更加开阔，思考问题的角度也更加全面和深入。

    “天树，你想想，看看哪条路最隐蔽能够进村，我们得去侦查一下现在日本人在村里的布置，也得了解乡亲们现在处境如何？”张军师此时神情严肃地提议道。

    “嗯！”杨天树听进去了大伙的劝慰，重重地应了一声。

    此时，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了他的眼眶。他一定是又想起了那屈死的媳妇和她肚子里尚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那一幕幕惨景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地刺痛着他的心。

    “张军师，上次偷白面那个地道，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到杨家大院里面？如果可行，我们可以占领炮楼，居高临下，观察整个村庄。”海棠突然想起了杨家大院南库房里的地道。

    “好！这个可以试一下。我们半夜行动。现在大家分点干粮，喝点水，吃饭休息，养精蓄锐，子夜行动。”张军师说道，有条不紊地安排起警戒事宜。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让众人在这艰难的时刻感到了一丝安心。

    在村南的青纱帐里，打过了第一支毒品解药的文之武，本以为能有所缓解，可到了晚上，毒瘾依然如恶魔般发作了。那痛苦的感觉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这一次，为了半夜偷袭日本人，马菊香让他吸了半支雪茄。

    “马菊香，你这解药真的假的？”吸完雪茄的文之武眉头紧皱，眼中充满了怀疑。

    “文司令，这个解药要打四次，一、三、五、七，打四针，才能基本戒除。为了今晚你能够有力气偷袭日本鬼子，我才给了你半支烟，不然，一点都不能抽了。”马菊香耐心地解释道，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急切。

    “妈的，现在只能信你了，谁让我们都没文化呢。”文之武恨恨地说道。

    “够狠的，狗特务。”小顺子忍不住骂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不许你叫我狗特务了，我现在是抗日义勇军的战士。”马菊香有些急了，她的脸色也变得涨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那得看你战场表现！不光是嘴上说。”小顺子回敬着。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唯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张军师带着杨天树、孙向红、海棠以及游击队员们小心翼翼地迂回着，向着村南万亩大洼地中那个地道洞口悄然摸去。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每一步都迈得极为谨慎。

    就在他们快要接近洞口附近时，借着微弱的月光，他们惊讶地看到了一大群人早已经聚集在了那个洞口处。张军师心头一紧，立即做了个卧倒的手势。随即，众人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而又无声地趴在了附近的灌木丛后，屏气凝神，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文司令，这个洞口能到杨家大院里面吗？”一个略带疑惑的女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就是从这里进去偷的杨二爷的那几百袋面粉，当然通了。”张军师听到了文之武那熟悉的声音。

    “那杨二爷发现面粉被偷了，没堵死这条地道吗？”女让你继续追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这女的是那个控制文之武的女特务，”海棠这时压低声音咬着耳朵告诉张军师。张军师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海棠先保持安静别动。

    这时，孙向红轻轻推了推张军师，指了指远处洞口处的文之武，又指了指他自己的鼻子，那意思，他想过去，问一下文之武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军师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目光看向海棠。

    海棠此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张军师转头又看向孙向红，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孙向红此时指了指他自己和海棠，意思是他俩人过去。张军师稍微停顿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示意同意。然后，伸出右手掌，示意他俩绕一圈从对面灌木丛那出去，见文之武。

    孙向红和海棠俩人此时握紧了手枪，像两只敏捷的猫一样，猫着腰，轻手轻脚地绕着密实的灌木丛缝隙，一点点地向前移动。来到了另一侧灌木丛后面。

    此刻，海棠心急如焚，就想立刻冲出去。孙向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孙向红略微沉思了一下，示意海棠待在原地，他则继续向前爬过去。海棠看着孙向红的身影逐渐隐藏在一处茂密的草丛中时，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轻声朝着文之武喊着：‘之武哥，我是海棠。’

    听到了海棠喊声的文之武和他的弟兄们，瞬间神经紧绷，此时哗啦一声，子弹都上了膛，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谁？”文之武轻声问道，同时，他的枪毫不犹豫地指向了海棠隐藏的灌木丛，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我是海棠，之武哥。”未经过战争洗礼的海棠，心中虽然紧张，但却一点都没有害怕。但此时，张军师和孙向红都把枪稳稳地瞄向了文之武他们，手指紧扣扳机，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海棠，你是海棠？”文之武说着就要迈步过来。这时候，马菊香一把抓住了文之武，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面前，用枪指着海棠躲藏的灌木丛，小声说道：“赵海棠，你双手举着，站起来。”

    毫无经验的海棠举着手枪，就猛地站了起来。就在她的枪口刚刚露出灌木丛时，马菊香下意识地就要扣动扳机。

    “别动，等她全站起起来，再打也不迟。”此刻，文之武眼疾手快，一把把马菊香持枪的手臂给托举了起来，枪口斜着指向天空。

    “啪”的一声，马菊香手中的枪声还是响了。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惊动了杨家大院炮楼上放哨的鬼子。瞬间，炮楼上的鬼子哨兵就朝着村庄周围开始进行盲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此刻，文之武的弟兄们在炮楼上枪响的瞬间都卧倒在地。海棠没有战斗经验，依然举着手呆呆地站在灌木丛后。

    就在日本人雨点般的枪弹扫射过来前的一刹那，文之武如同一头勇猛的猎豹般飞扑了过去。只见他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海棠的身边，然后猛地将海棠扑倒在地上。他用自己宽厚的身躯紧紧地掩护着海棠。

    估计马菊香枪响以后，日本哨兵可能是当时正朝着别的方向，所以，他们对于枪声的来源显得十分模糊，不清楚到底是哪边打了枪。于是，他们进行了一圈 360 度的火力侦查，密集的子弹如飞蝗般向四周扫射，试图找出目标。然而，一番盲目射击之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便进入了观察阶段，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文之武护着海棠，卧倒在地，不敢有丝毫的动弹。他们静静地等着，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钟都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过了很久，村北青纱帐里，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这暂时的平静。这突如其来的枪声，瞬间把鬼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们像被激怒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朝着那边倾泻着火力，子弹如暴雨般呼啸而去。

    原来是张军师一看文之武的人打枪引起日本人警觉后，当机立断，派了两个机智勇敢的游击队员迂回到村北，趁着夜色的掩护，瞄着炮楼岗哨放了两枪，巧妙地把敌人的注意力暂时吸引了过去。

    趁着这个难得的空档，文之武带着他们的弟兄迅速后撤，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躲进了青纱帐里面一条干涸的水沟里。当然，海棠也跟着一并撤了过去。

    张军师和孙向红他们则尾随着进了旁边的沟渠，迅速隐藏了起来。

    “海棠，真的是你？你怎么有枪了？”蹲在干涸的水沟里，文之武望着眼前的海棠，满脸疑惑地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我偷来的。包里还有一把，是被打死的杨大麻子的手枪。”海棠看着文之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

    “偷谁的？”文之武紧接着问道，眉头微微皱起。

    “文静的。”海棠将勃朗宁手枪在文之武眼前晃了晃，说道。

    “哦，我说文静这个家伙那天一直没掏枪呢。”文之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怎么找到地洞口了？”文之武很是不解，目光紧紧地盯着海棠，急切地问着。

    “啊，是这样，我和张军师他们想进杨家大院侦查，他知道地道口，我们到时，你们提前到了。凑巧遇到了。”海棠趴在文之武的耳朵上，轻声地说着，生怕被别人听到。

    “那张军师他们呢？”文之武有些惊诧，目光四处张望着。

    “司令，我在这呢，”隐蔽在旁边沟渠里的张军师听到了文之武的话语，趴在沟边上冲着文之武轻声喊道。此时，文之武很警觉，下意识地举起了手枪，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表弟，我是孙向红，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这时，文之武又听到了孙向红的声音。

    “表哥，你怎么也在这？”文之武很困惑，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意外。

    “被鬼子追，张军师的游击队救了我和海棠，”孙向红说道。

    “表哥，你过来吧，”文之武说着，依然举着枪，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很快，孙向红猫着腰从旁边的水沟里转了出来，原来这两条水沟，一横一竖，两队人马，各占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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