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是打定主意要在营地里守一夜了，虽然李章并不相信突厥人敢对使团下手，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使团要是在突厥的地头，出了什么事，大唐是一定会追究到底的，而现在又是大唐强，突厥弱，大唐一旦追究起来，那突厥这边，就有不少人头要落地的，突厥人只要不犯傻，就不会对使团下手的。

    但是，很多时候，有些人就是不按牌理出牌，比如拖顿，李章就想不通，谁给他的胆子，敢找上门来挑衅使团，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等使团回到了长安，崔松把拖顿上门挑衅使团的事跟李世民这么一说，李世民再给突厥可汗吱一声，让突厥可汗把拖顿押解进京，突厥可汗大概率是真的会把拖顿押解进京的。

    而拖顿一旦被押解进京，估计这辈子是回不到大草原了。

    这个后果，李章这么一个不喜欢动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拖顿能看不出来？

    要么，拖顿是真傻，要么，拖顿是别有所图。

    李章当然不相信拖顿是个傻子，所以，李章也很想弄明白，拖顿在图什么，或者说，突厥人在图什么。

    月上中天，夜已经深了，玉琉璃盘坐在篝火边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燃烧的篝火。

    李章见玉琉璃不想说话，也就不打扰她了，坐得累了，就站了起来，打了一套大力金刚拳，活动一下筋骨。

    “你的大力金刚拳，火候很足，我没见过那个师兄弟，大力金刚拳能打得比你好的。”玉琉璃见李章打完了一套拳，才开口说道。

    “我只练大力金刚拳，还有般若拳，别的都不练，练了十来年了，火候自然就上来了。”李章又活动了一下手脚，一屁股坐在玉琉璃身边。

    “为什么不练练别的拳法和兵器？你的招式太粗糙了，纯粹是以力压人。”玉琉璃问道。

    “我走的就是以力压人的路线啊。”李章不在意地说道。

    “要是碰上一个力量和你差不多，招式比你精妙的对手，你就要吃亏了。”玉琉璃提醒道。

    “我还没碰到过能在力量上和我抗衡的对手。”李章笑着说道。

    “你这人怎么听不进去劝呢？”玉琉璃无奈地说道。

    李章又笑了笑，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块面饼，分了一半，递给玉琉璃。

    玉琉璃接过面饼，啃了几口，李章又递过来一个水囊。

    玉琉璃就着水囊喝一口，就吐了出来，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是酒啊？”

    “这夜里寒冷，喝点酒暖身子多好啊。你不喝酒的吗？”李章笑嘻嘻地问道。

    玉琉璃白了李章一眼，继续啃面饼。

    “行了，填饱了肚子，你就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苦熬的，突厥人大概率是不敢来搞事情的。”李章说道。

    “你熬得住，我也熬得住。”玉琉璃仍然有点情绪，显然是很不满李章给自己喂了酒。

    李章尴尬一笑，三口两口把面饼啃完，然后就看着玉琉璃在那斯文地啃着面饼。

    “那里，有只什么动物跑过来了。”玉琉璃突然停下了啃面饼，指着前方说道。

    李章顺着玉琉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隐约的黑影，朝营地这边跑了过来，速度也不快，只是光线太暗了，李章也没分辨出来是什么动物，看体型的话，和一只狗差不多大。

    “是正常的动物，还是妖物？”李章问道。

    “太远了，分辨不清。”玉琉璃说道。

    “那就等它进了营地再说，先不要打草惊蛇。”李章说道。

    过了一会儿，那只动物离得近了，两人也看清了，是只黄鼠狼，也就是俗称的黄皮子，这时候已经借着夜色的掩护，跑到了营地的边缘。

    “嘿嘿，直奔咱们的营地来的，事有反常必为妖。”李章说着，从腰后取下了一把短斧，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那黄鼠狼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到了营地边上的围栏，还停顿了一下，才钻了进来，往营地中央跑去。

    李章瞄准了之后，一扬手，把短斧扔了出去，正中目标，那黄皮子一声哀嚎，倒了下去。

    李章跑了过去吗，把那黄皮子拎了回来，坐在篝火边上，扒皮开肚。

    “你在干什么啊？”玉琉璃不解地问道。

    “烤了下酒啊。对了，你身上有调料吗？”李章问道。

    “没有。这有可能是只妖物啊，你也下得了嘴？”玉琉璃不高兴地说道。

    “嘿，在镇妖关的时候，妖怪的肉也没少吃啊，有什么下不了嘴的？别告诉我，在镇妖关的时候，你没吃过妖怪肉啊。”李章说道。

    “我吃素的。”玉琉璃说道。

    “那你没口福了。”李章这时候已经把黄皮子收拾好了，用一根木棍穿住了，放在篝火上烤。

    “你就不寻思一下， 这黄皮子是从哪来的吗？”玉琉璃问道。

    “有什么好寻思的，这黄皮子又不会说人话，难道还能告诉我们不成？管它什么来路，来一只我吃一只，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黄皮子让我吃。”李章毫不在意地说道。

    “说不定它是一只会说人话的妖怪呢？”玉琉璃问道。

    “那它一定会说假话，来误导我们，说的话肯定是不能相信的，不如直接吃了省事。”李章强行狡辩道。

    玉琉璃不说话了，坐在一边，看着李章在烤肉。

    “你有没有调料啊？没有你就去帮我拿一趟，在我的包裹里有，你知道我的帐篷是哪一座吧？”李章又说道。

    玉琉璃站了起来，去了李章的帐篷，很快就回来了，递给李章一个调料包，然后又坐到一边去了，全程是一声不吭。

    烤肉上了调料之后，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有几个千牛卫值夜的士卒闻着味道过来了，一看是李章和玉琉璃两个人，又都走开了，不敢过来打扰。

    等把肉烤好了，李章撕了一半，递给玉琉璃。

    玉琉璃撇过脸去，不肯接。

    “有句话，你听过吗？”李章问道。

    玉琉璃没有搭腔。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李章接着说道。

    “什么意思？”玉琉璃转过脸来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我喝酒吃肉，跟我供奉佛祖又不冲突，佛祖依然在我心中，佛祖也不会因为我喝酒吃肉了，就不接受我的供奉。”李章说道。

    “你吃你的吧，别来烦我。”玉琉璃又把脸转过去了。

    李章嘿嘿一笑，一口酒，一口肉的吃了起来。

    等李章吃干抹净了，挖了个坑，把骨头都埋了，才说道：“这肉口感不错，完全不像是野生的黄鼠狼肉那么腥臭，十有八九是妖物了。”

    “你就是这么辨别妖物的？”玉琉璃又白了李章一眼。

    “很有效，不是吗？”李章得意地说道。

    “那边又有东西来了，好像是条蛇。”玉琉璃指着营地的一个方向说道。

    李章顺着玉琉璃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条不到两米的蛇，已经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营地了。

    一把短斧旋转着飞了出去，准确地砍中了这条蛇，蛇头都被砍断了，身子还在扭动个不停。

    李章跑了过去，一脚踩扁了蛇头，把蛇身拎了回来，扒皮开肚，纯熟无比。

    “你疯了啊，连蛇这么恶心的东西都吃?”玉琉璃快要抓狂了。

    “也不知道这蛇有没有寄生虫，确实是吃的有点不放心。”李章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很快就收拾好了，开始烤了起来。

    玉琉璃一声叹息，背过身去，双手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看着远处，决定不再搭理李章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章总算是把这条蛇烤好了，让玉琉璃吃，玉琉璃理都不理李章，无奈之下，李章为了不浪费粮食，只好勉为其难的把蛇肉都吃了。

    “滋味还不错，比之前的黄皮子还要好一些。”李章拍了拍肚子，有五分饱了，不错。

    “又是黄皮子，又是蛇的，怎么这么像东北那边出马仙的路数？”玉琉璃疑惑地说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大草原这边的萨满，和那边的出马仙，本来就是同一个源流的，萨满会一点出马仙的手段，不是很正常的嘛。”李章倒是不纠结这个事。

    “不一样的，据我所知，大草原这边的萨满，都是以驱使鬼怪为主，很少有驱使黄皮子、蛇这样的妖物的。毕竟，鬼怪的能力更加强大，也更为神秘莫测，防不胜防。”玉琉璃说道。

    “那就是东北那边的出马仙势力，渗透到了大草原这边来了，说不定拖顿的背后，就是这些出马仙，他们想挑起突厥和我们大唐的冲突，然后他们在后面捡便宜。”李章说道。

    “还真的有这个可能。”玉琉璃点着头说道。

    “你也觉得有这个可能？那明天我去跟崔松说一声，提醒他一下。”李章说道。

    “走，去四周巡查一下。”玉琉璃站了起来，对李章说道。

    “那你去吧，我在这守着，有事你就大声叫我。”李章说道。

    “你不跟着我一起去走走吗？你才是负责营地安全的，老在这里蹲着有什么用？”玉琉璃说道。

    “走就走呗，真是的，想偷点懒都不行。”李章无奈地站了起来，和玉琉璃一起，绕着营地开始巡查。

    两人绕着营地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玉琉璃又带着李章在营地四处都走了个遍，见确实是没什么异常，才又回到了篝火边上。

    折腾了大半宿，天边已经有了一丝朦胧的亮光了，很快就要天亮了，李章把玉琉璃赶回去休息了，自己继续守着，直到天色大亮了，李章才去吃了早餐，然后准备回去补觉了。

    刚睡了没一会儿，崔松就把李章拉了起来。

    “李神捕，别睡了，需要你出马了。”崔松说道。

    “咋的了？有什么事？”李章睡不成觉，开始闹情绪了。

    “按照今天的安排，我们和突厥人要举行一场文化交流活动，你的红颜知己，红袖小娘子，要上台表演节目，你得去给她站台，要不然，我怕那个拖顿，会冲上台来抢人。”崔松说道。

    “还真是麻烦，那个拖顿敢上台抢人，我就敢直接弄死他。”李章放着狠话，跟着崔松去了。

    使团负责文化表演的队伍，其实就是那些歌姬、舞姬和乐师，红袖自然也是在队伍里。

    李章跟着队伍，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处空地，空地中央已经搭好了一个戏台子，上面有几个萨满正在跳大神，下面已经有许多突厥人在观看了。

    戏台子的最前面，坐着突厥人的大人物，拖顿、哥利、大萨满都在，老可汗倒是没来，还在继续装病呢。

    这些大人物的后面，才是普通的突厥人，也没得坐，都是站着，估计有五六百人在场。

    更外围地方，则是负责维持秩序的突厥人的军队，倒是有上千人，比观众还要多许多。

    那几个萨满跳了一阵子的大神，就下了台，使团的队伍上了台，乐师开始调试乐器，准备表演了。

    乐师有四个，红袖是其中一个，抱着一把琵琶，一边弹奏，一边开口唱了起来，李章这才知道，红袖还是乐队的主唱啊。

    红袖开始唱了起来之后，李章就盯着前排的突厥大人物看，倒是要看看，这些突厥人还会不会继续闹幺蛾子。

    等使团的队伍表演完了，准备从台子上下来了，台下的突厥人都闹了起来，李章也听不懂突厥话，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就走了过去，护住了队伍。

    “崔少卿，你们的表演很精彩，大家都说要你们再表演一个节目，你们能不能满足一下大家啊。”哥利站了起来，大声地对崔松说道。

    “不行啊，昨天夜里，先是拖顿王子来闹了一阵，搞得我们很疲惫，后半夜，营地里又跑来了一条蛇，钻进了我们的帐篷，搞得我们很紧张，大家都没休息好啊，精神不济了，这会儿都累了，要回去休息一下了。”崔松直接就拒绝了。

    哥利听了崔松的话，很是不满，对着在场的突厥人大声喊了几句突厥话，也不知道他喊了些什么，那些突厥人闹得更欢了，声音更大了。

    “崔少卿，大家对大唐的文化是十分感兴趣的，你们可不要让大家失望啊。”哥利笑嘻嘻地对崔松说道，眼神却像刀子一般犀利，直直地盯着崔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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