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诺又等了一会儿，见里边彻底没了动静，这才蹑手蹑脚的向外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他忽然一惊。

    因为面前的角落处，站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正是方雪。

    “方雪师妹，你……你怎么来了？”

    方雪看着神色紧张的苏维诺，眼神有些复杂。

    “这几日我准备回乡祭祖，师兄……苏大哥可要一同去吗？”

    苏大哥……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苏维诺一下子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苏维诺才勉强笑道。

    “家里早就没什么人了，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回去祭祖了？”

    方雪看着他，目光平静。

    “我们离乡求道，已有十余年之久，如今略有小成，难道不该回去告慰一下先祖吗？”

    “近来天降择徒大典，无数人心思浮动。”

    “我虽无心博取此等机缘，但也静不下心修炼，索性外出走走，既回乡祭祖，也算是历练一番。”

    “想来你最近也是无事，不如同行如何？”

    苏维诺有心拒绝，但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仔细想想，最近柳如烟正在专心备考，过上几日就要参加择徒大典了，还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

    自己反正也是无事，出去走走也好，遇到什么好玩有趣的，也可以给柳如烟带几件礼物。

    想到这里，他也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修士出门，自然不用像凡人那样的繁琐，不多时功夫，两人便做好准备直接下山去了。

    一路之上，两人也不做停留，只是闷着头赶路，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数日之后，两人便已来到了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前。

    山脚下，有一座废弃的小村庄，一间间破旧的房屋，有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有的屋顶已经塌陷，露出了斑驳的木梁。

    村庄的小路上，荒草丛生，曾经被人们踩得坚实的土地，如今已被大自然重新占据。

    看那样子，竟然已经有许久没人住过了！

    苏维诺呆了片刻，失声叫道。

    “村里的人呢？”

    方雪飞身落地，沿着荒草丛生的小路慢慢走着。

    “你忘了吗？”

    “这里是山穷水恶，难以生计。”

    “当初我们离乡之前，还曾发过誓言，等有朝一日发达了，定然将乡亲们迁离此地。”

    “八年前，我晋升内门弟子，便借助宗门之力，将他们安顿到了七十里外的县城，还给他们置办了一些产业，足够他们过得很好了。”

    “你若是想见他们的话，我们明天也可以去看望一番。”

    苏维诺莫名的一阵愧疚，脱口而出。

    “这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呢？”

    “花了多少灵石，我……”

    方雪头都没回，随口反问道。

    “你有积蓄吗？”

    苏维诺脸上一红，连忙解释道。

    “我……我……你知道我主攻炼器，各种材料耗费巨大……我……”

    方雪也不去拆穿他，只是指了指前面的一棵大树。

    “你还记得这棵树吗？”

    “你小时候因为爬树偷鸟蛋摘果子，没少被苏伯伯打屁股。”

    苏维诺顿时不服气了。

    “那还不是你天天嚷嚷着要吃果子吗？”

    “我被打屁股的时候你还在一旁哈哈大笑，真是太不讲义气了。”

    “好容易给我分个果子，还是个酸的。”

    方雪脸微微一红，又指着旁边的一座塌了一半的房子道。

    “这是李爷爷家，你还记得吧？”

    “那时候我爹和苏伯伯进山打猎遇难之后，咱们没少被李爷爷救济。”

    提起这个，苏维诺也动容了，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我怎么不记得？”

    “还有田婶，咱俩的衣服都是她补的。”

    “还有赵叔，每回打猎分的肉，都给咱俩留一份。”

    “还有王姨、张奶奶、田大哥……”

    说着说着，他眼眶忽然红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方雪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后来咱俩机缘巧合，被收入了赤火门里，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为咱俩高兴。”

    “入门之后，我主攻炼丹，你主攻炼器，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想看到乡亲们拿着简陋的武器去打猎，不想看到他们受了伤无处医治。”

    “后来修为越来越高，反倒是有些忘记了当年的初衷……”

    苏维诺眼眶微红，勉强扯动嘴角道。

    “还好你心细，还记得安顿他们，要不然我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

    “小雪，谢谢你。”

    方雪摆了摆手，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苏维诺也是紧紧跟上。

    虽然没有说话，但眼前这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却是让两人都陷入了回忆当中。

    村庄并不大，虽然两人走得很慢，但也没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尽头。

    但两人的脚步没有停下来，而是不约而同的继续向外走去，似乎在这熟悉的场景中，幼时的默契又重新回来了。

    多年未曾有人进山，原本的羊肠小路早就已经被杂草树木所覆盖了。

    但作为修为不错的修士，这些自然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障碍。

    不多时，两人就已经来到了一处小小的山谷之中。

    这里地势平坦，但却七零八落的分布着一座座突起的土包，每个土包的前面，都摆着一块石碑。

    这是一片墓地！

    苏维诺忽然站住了脚步，疑惑的叹道。

    “咦？乱坟岗怎么变得这么干净整齐了？原来不是很乱的吗？”

    “还都竖起了墓碑？我记得明明都是用木板……”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复杂的看着方雪。

    方雪没有解释，而是取出两个储物袋，一个交到他手中，自己手中留了一个。

    “这些都是村里其他人的先祖。”

    “我们曾经吃过一段时间百家饭，村里每个人都对我们有养育之恩。”

    “他们的先祖，我们自然也该祭拜一番。”

    苏维诺接过储物袋，默不作声的从中掏出一份祭品和香火等物，向左边的一座坟茔走去，方雪则是很自然而然向右走去。

    两人一左一右，逐个在每座墓碑前摆上供品，点燃纸钱香火，念了几句祭拜词。

    一时之间，这座小山谷中香火萦绕，颇有几分庄严肃穆。

    这片墓地中的坟茔不少，两人也没有刻意加快速度，直到日近黄昏之时，才将将祭拜完成。

    最终，两人在山谷的最深处汇合，而在他们面前的，则是这片墓地中最大的两座坟茔。

    这是他们的父母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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