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有些冷冽，刮得脖子疼，江晚宁不由裹紧了棉袄。

    今年是一个寒冬。

    走在后面的田霞有些闷闷不乐，手里拿着的卷子，上面写着鲜红的59和48，语文和算术两门课都不及格。

    这几年，她光顾着跟着江晚宁逃课开小差，学习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就这点分数，还是因为她脑瓜子灵活，偶尔听了那么几耳朵，全给记下来了。

    她妈何娟自从守寡后，就被爷奶赶到了杂物间，现在她和弟弟、妈妈三个人挤在几平米的杂物间里，连做饭的锅都不让放厨房，放在床底下，挤占本来就不富裕的空间。

    没办法，她和弟弟还小，根本帮不上家里什么，何娟每天上工做家务，好不容易挣点工分，分的粮食只够自己吃，交不了公中。

    家里老人自然不待见他们，只对小儿子一家好。

    还指着小儿子一家养老呢！

    何娟小时候也读过几年书，认一些字，再怎么受欺负，好歹在识文断字上没吃过亏。

    所以，她也希望儿女能多读一点书。

    果然，田霞拿出卷子后，何娟立即就抄起了墙角的扫把。

    “我一学期两块钱供你上学，你就给我考这点分数？你让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何娟一边扬起扫把，一边拍着胸口，撕心裂肺怒吼。

    田霞忙躲到江晚宁身后，不服气道：

    “班上还有考个位数的呢，我能考这么多就不错了，多亏我聪明......”

    何娟追打，“你咋不跟晚宁看齐，竟跟差生看齐......”

    她知道何娟喜欢江晚宁，在她后面左躲右闪。

    心想，她就是跟江晚宁看齐，才会学成这样的。

    但她不能出卖朋友。

    江晚宁忙笑眯眯为朋友解围，

    “何姨，霞霞就是有点贪玩，寒假的时候，我给她补补课，肯定能赶上来，让她考上初中。”

    何娟一直对江晚宁喜爱有加，平时能给田霞吃水煮蛋的时候，也给她做一个，她想吃糖粑粑，也会给她做，她身上的棉袄也是她做的。

    何娟祖上有给朝廷做衣服的裁缝，几辈传下来，到她手上也落下一点手艺。

    听到江晚宁这么说，她瞪着眼放过田霞。

    这时，隔壁爷奶听到这边吵闹，在屋里大声斥责，

    “老大媳妇，你闹腾啥呢，这女娃上到六年级就可以了，你还想供她上初中啊。

    我可跟你说，我们年纪也大了，你该给公中交点粮食了，一些不必要的开支能省就省。对了，天气都这么冷了，你也给我们做身棉袄，别闲着了......”

    田霞年纪小，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拉着江晚宁出门，上她家去玩。

    到了外婆家，江晚宁自然要炫耀一番自己的成绩。

    王英见到双百分，乐得眉眼弯弯。

    她本身长得美，经过一段时间的保养，如今有一种国泰民安的富态美。

    “乖宝真厉害，外婆这就给你炸鸡腿。”

    她赶紧围上围裙进厨房。

    江晚宁拉着田霞进地窖拿汽水。

    外面气温几度，靠着山体十多平米的地窖却是温暖如春。

    里面储存着红薯、大白菜、土豆等蔬菜，还有汽水、啤酒等喝的。

    田霞都要嫉妒疯了。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吃炸鸡腿，还配汽水、啤酒。

    等她们回到厨房，东西摆上桌，王英让她们先烤火，等着吃鸡腿。

    田霞这才发现，饭桌下摆放着一个炭火盆。

    这个年代，烤火一般会将做饭的时候，灶膛里剩下的火放到火盆里来烤火，什么时候没有余温算完。

    外婆竟然用炭火，这在外面是要花钱买的。

    这么一会功夫，江晚宁已经看她嘴巴张大了好几次，不由笑着解释道：

    “在我的建议下，外婆挖了地窖，这样很多东西可以储存在里面不会变质，还做了一个小窑专门烧炭，反正山里有的是树木，捡柴火也挺费事的，不如烧成炭，烧起来火力还旺。”

    说完这些，她又指了指房间的铁皮管道，傲娇道：

    “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我们自制的暖气管，冬天外面窑里烧炭，热空气就会通过管道经过房间，屋子里就会很暖和。”

    江晚宁这几年吃得好，个子蹿得快，现在都一米六多了，说起这些的时候，一副大人的模样。

    田霞还只有一米五多，仰头看她，听着她说暖气的原理，完全听不懂，但不妨碍她一脸崇拜。

    这时，鸡腿炸得差不多了，香味弥漫整个厨房。

    田霞蹦跳着来到王英身边，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的鸡腿说道：

    “外婆，你真漂亮，穿上花棉袄，越来越显年轻了。”

    她的棉袄也是何娟做的。

    王英扯布买棉花，拿给何娟做，剩下的材料让她自行处理。

    布票很难弄到，棉花票更难，反正王英有本事，就能搞到，而且数量不少。

    王英被夸得美滋滋的，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腿，放在嘴边吹了吹给她。

    “拿去吃吧。”

    剩下炸好的鸡腿，她也用筷子夹出来，放在碗里放凉，端到桌上，一起敞开了吃。

    田霞吃得满嘴流油，最外面裹的面粉皮掉一块在地上，她快速捡起来，又放进嘴里。

    这个年代，谁家该这么使油啊，什么菜都恨不得用水煮出来，根本不会油炸食品。

    田霞吃到炸鸡腿，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再喝上一口汽水，这日子堪比神仙，满足得不行。

    王英一边吃炸鸡腿，一边喝啤酒，也是一脸满足。

    感觉这辈子没有白活。

    她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江晚宁。

    天天将她是小福星挂在嘴边。

    田霞吃饱喝足，又在江晚宁的辅导下重新做了期末卷子，这才回家。

    临走的时候，王英装了半麻袋木炭，让她带回家烧，还给她拿了一瓶自己做的培元固本药丸。

    “烧炭的时候，注意通风啊，不然容易煤气中毒。”

    江晚宁送她的时候，一直叮嘱她。

    田霞满口答应，欢快地离开。

    经过彭玉强家的时候，看到他家儿媳妇刘红提着一个大包，骂骂咧咧离开。

    “搞笑，孩子生病了，我愿意啊，都骂我，我倒要看看我回了娘家后，他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办！”

    彭玉强已经丧妻，有一个独子，娶的媳妇是隔壁大队支书的女儿。

    刘红生了一个儿子，没有人看，她就专门留在家里看孩子做家务，一天工没出过。

    她不受这个气，从家里出来，正好看到田霞经过，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她手里。

    “孩子，你帮我拿一下。”

    她一路走一路骂，手里拎着一个小包，精气神十足。

    田霞本来就提着半麻袋木炭，又帮她提一个大包，跟在后面十分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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