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十二日雪山辖区迎来第一场暴雪之后，卫队前线的军队数量就已经开始缓慢减少，就连霜舟郊区的卫队士兵也开始后撤。

    一切迹象都表明，卫队没有储备充足的冬季作战物资。

    二月二十三日清晨，覆雪的霜舟城头，身着冬装的辞夏和兰特望向村民城镇的方向。

    远处零散的霜舟成员三两成群，准备撤回城内。

    “这个冬天恐怕卫队难以发起大规模攻势了，我感觉可以减少城防人数，加大物资生产，为来年的战事做准备。”兰特说道。

    “霜舟为了城防战役消耗了太多，储存的资源已经不够大规模建设了。”

    辞夏低眉，她很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并且和漩沙签订了一大批圆石，铁矿的订单。

    但是，漩沙方面的战事实在不尽人意，仅仅是抵抗卫队的进攻，就已经让漩沙这台战争机器满速运转，根本腾不出人手进行采石采矿工作。

    尽管殊卓带领的精锐部队屡战屡胜，甚至数次完成斩首行动，但卫队最不缺的就是冗余的指挥官，傻*克高手这种事搞的殊卓很头疼。

    科罗克的伤势日益恢复，在几名魔法使的配合下，漩沙的防线再次溃败，甚至一度逼到人类控制区的中部地区，莫恩多特的支援队伍一度抵达前线接替交战。

    不过还好，冬天来了。

    二十二日的暴雪使原本缓慢降低的气温以超乎众人意料的速度骤降，就连生产能力极强的霜舟，也被这场暴雪打乱了计划，不得不提前生产防寒的羊毛衫。

    对于进攻方，冬天意味着更多的粮草消耗，柴火消耗，意味着更少的作战单位，更昂贵的物资运输成本。

    而对于防守方，冬天意味着自己可以缩在防御建筑内，头都不漏就能消耗敌军，以逸待劳。

    “北部战况怎么样了。”辞夏问着，难得地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

    “漩沙已经夺回东北区30%左右的土地，卫队显然准备后撤，很快建设物资就能送到霜舟了。”兰特答道。

    这一场仗的前线并非人类自治区的东方，西方也有零散的卫队哨站发动进攻，因此莫恩多特的主力分散在了辽阔的西部边境，无力支援东部前线。

    尽管前期的人类的溃败打击了人类不小的士气，但是霜舟城固若金汤，仍然让其他营地的军队心里留有希望。

    “只要霜舟发起反攻，就能打赢。”

    事实并非如此，但辞夏也不得不派出柯暮支援基尔隆，霜舟城固然难解，但人类耗不起。

    科罗克一旦恢复实力，霜舟城破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村民方也开始研究攻城炮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棱堡的防御就不再具有那么大的优势了。

    不过，人类方也不是没有希望。

    迪可罗将近两千经过专业训练的学徒即将出师，战斗力虽然不详，但浮青自信满满地跟她保证，迪可罗出来的人，战斗力比卫队只高不低。

    灵域的第一批学徒更慢，据瓦妮娅描述，在凉川参与教学指导后，学习速度加快了不少，但短时间内仍然无法看到成效。

    据瓦妮娅预测，最早也是在五月份，才初具上前线的战斗力。

    虽然慢了点，但魔法使对战局的影响，比普通士兵高出不是一点半点。

    抛去普通学员之外，人类方的三大底牌，苏缄凉川殊卓，现在只拿出了一张，等到其余两人归来，局势会好转很多。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冬天不适合进攻，但辞夏也没把握赌卫队不会进攻。

    “让巡逻队在可支援范围内巡逻，每天向东方深入侦查两次，侦测到任何村民立刻报告。”

    “临时动员还要保持吗？”兰特点头，接着问道。

    “不必了，让贸易部那边催下普罗瓦尔，没有现成的羊毛衫，运羊毛来也行，霜舟有能力造。”辞夏转身准备下楼，但是话还没说完。

    “还有，巡逻队按原轮替方式，每队巡逻一天，七队轮替，但是不要全去巡逻，东西两个城门分别由两个人把控，城防炮只留城门面的部分，其余撤回维修。”

    交代完防御的事，辞夏快步走下城墙，为了方便大规模登楼，登城放弃了爬梯，专门设计了楼梯。

    在矿洞事件之后，辞夏就已经找到专业设计工程的人才，不过为了避免建筑规划不同，辞夏专门让新的工程部长尽量按照凉川的设计风格规划。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凉川留下的建筑图纸有问题，更加专业的工程部长也能立刻发现。

    而事实也证明，辞夏的想法没错。

    原本凉川留下的棱堡设计图只有九格的设计高度，新的工程部长在研究凉川的图纸时发现，最有效的防御堡垒，设计高度应该为十五格高。

    在和辞夏商量之后作出修改，并且完善了许多凉川没注意到的细节，才有了现在固若金汤的霜舟城。

    因为战时复杂的人员调动和宏观规划，开战初期，无论是柯暮，兰特还是辞夏，都没有应付这种大规模频繁调动人员的经验，整天都在指挥部和城墙上之间来回跑动。

    在熟悉了战斗形式之后，虽然效率明显提高，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还等着她处理，根本没空去做科研。

    现在，第一波攻势几乎已经宣告结束，柯暮前往基尔隆支援，她的副军防部长留驻，管理霜舟城防，兰特也有空代辞夏处理各种基础事务。

    现在的她，作为首领兼科研部长，也理应回到自己科研岗位，继续提高霜舟技术水平。

    辞夏的冶炼厂能够稳定运作，动力依靠火力发电，这本身没问题，火力发电也正好适合工厂生产。

    但是火力发电的弊端也很明显，只能在固定位置发电，如果想把能量运往其他位置，需要铺设电线网络。

    如何提高可利用能源的便携性，是辞夏面临的最大难题。

    就算不谈便携性，在这之前，单纯的能源运输，就已经算得上难题了。

    大部分人类营地仍处于中世纪的铁器，青铜器时代，发展速度缓慢，没办法指望那些小营地。

    霜舟，基尔隆这种科技型营地，注重依靠电力和电力机械生产，已经迈入电力时代，是最有希望解决这种问题的营地。

    漩沙和莫恩多特点了另一条科技线，使用机械应力，齿轮传动直接作为动力，虽然粗加工能力比霜舟强，但精加工远远不如霜舟和基尔隆。

    因此霜舟和基尔隆，一个控住高端材料，一个控住热武器锻造，而漩沙和莫恩多特虽然加工粗略了一些，但换来了可以用低价大规模装备的工具和武器。

    好钢只用在刀刃上，只靠购买霜舟和基尔隆少量高级武器，就算平均水平差，也能够稳居老大老二。

    两种发展模式本质上没有优劣之分，无非就是数量和质量的争论罢了。

    但是，目前所有营地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基建！

    几乎所有营地都在按部就班发展自己的科技和生产，但都忽略了自己营地的基础设施建设！

    抛去霜舟和灵域不谈，其他六大营地的主营地都还是土路，大部分营地郊区还是纯野生的环境。

    凉川曾经和辞夏强调过基建的重要性，不过当时是凉川在主管工程，因此辞夏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直到她感觉新的工程部长少规划了很多东西，于是专门拿凉川之前建成的各类项目对比，才发现他忽略了安排基建，尤其是修路和储备仓。

    有句话说得好，要想富，先修路。

    修路意味着运输成本降低，提高运输速度，这个速度不只是行军速度，有了适合的道路，巡逻速度，物资运输速度，出使外交速度都会提升。

    也因为这件事，辞夏才意识到，自己长期研究的瓶颈所在，那就是便于移动使用的能源产生器。

    不过，摆在她面前的也有两个分支，一是深度研究电池，缩小电池体积，提高蓄电量。

    另一个角度，研究小型能源机，只需要携带储能物质，就可以随时发电。

    凭借人类走过的前路，辞夏很清楚这两个分支并不是互相锁定，需要齐头并进。

    电池方面，像铅酸蓄电池，她手头就有粗糙的原型，但是还称不上能稳定使用，只算实验性，距离量产还早得很。

    但想生产现代家喻户晓的锂电池，对于她现在的水平来说，难度就和中世纪研发火箭一般，异想天开。

    小型发电机，辞夏也研究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太大的进展。

    她手头的可发电物质并不多，纯原料只有煤炭。

    煤炭通过焦炉，可以干馏出杂酚油和焦炭，前者是辞夏手里仅有的液体燃料，后者是炼制其他纯金属的消耗品，用来烧火和发电都太过浪费。

    跳过发电过程，直接产生动力的方式也有，辞夏也研究过蒸汽机和内燃机。

    不过就资源储备来看，为移动机械装置蒸汽机，是目前的最优解。

    杂酚油达不到内燃机的运动标准，容易堵塞损坏内燃机，抛去杂酚油，又没有合适的液体燃料。

    而装配蒸汽机，辞夏第一个便想起了火车。

    自己手头的大型蒸汽机确实带的动火车，但是没有合适的环境，来测试运行稳定性，外界也没有合适的铁路环境供火车运行，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回到了基建问题。

    “难搞。”辞夏一路走回研发部的操纵室，将衣架上挂着的防护设施穿戴上，开始操作各种车床加工零件。

    运输得不到解决，但其他方面的研发没有受到影响，因此辞夏决定先发掘另一种材料，金属铝。

    铝的作用很大，不同于铁铜锌锡金，铝的密度低，强度虽然不如钢，但耐腐蚀性和抗疲劳性很高，非常适合制作小型机械。

    而铝延伸出来的各种合金，不论是制造工具还是外售，又能让霜舟在材料方面再次抢下市场权。

    根据兰特的情报，基尔隆正在忙于改进燧发枪，争取能够每分钟打五六发，无暇研究新型材料。

    “其他都是虚的，想打破瓶颈，生化环材才是主要项目。”辞夏感慨一句，继续操作精密仪器搓零件。

    辞夏已经注意到，传统动能武器对这个世界的生物伤害效果并不好，越早研究其他形式的攻击越好。

    城防炮固然好使，但是这是靠火药堆出来的，再加上爆炸打破队形，使大量敌军乱跑的同时，受到范围内的规模群伤。

    一句话再概括，就是口径正义永不过时，伤害不够当量来凑。

    但豪如霜舟，也不能完全依赖这种笨重的大炮，必须想办法主动迎击，才能扭转局势。

    春天到来之前，想办法搞定便携电池，自己才能进行下一步，也就是科技武器的研发使用。

    依靠着科技核心的基础机械知识，辞夏灵活地操控着各种加工器械，各种半成品零件在一道道操作工序下，被加工成形状不同的构件。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魔法是植物魔法(bot)和神秘时代(tc4)的魔改分支，那么科技就是机械动力(create)和沉浸工程(IE)，还有工业时代(Ic2)的魔改分支。

    但是正如神秘时代需要自己研发法术一般，沉浸工程的大型机械也需要一个个零件慢慢拼凑起来，难度也和机械动力拼齿轮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因此，大部分有科技适配的人，都更倾向于入门门槛更低，基础泛用性更高的机械动力，毕竟仅靠这一技术，就已经能完成大部分的工业生产了。

    至于工业时代，可以说是沉浸工程的后置科技了。

    至少，目前还没人能手搓电路板那种机械都难以制造的超精密构件。

    不论是挤压机还是打磨机，切割机，加工零件的车床都避免不了发出巨大的噪音，此刻霜舟的人都知道，首领在研究新机器了。

    加工车间的噪音一直从早晨响到了正午，伴随着最后一枚零件离开打磨机，辞夏才长舒一口气，按下了打磨机停止工作的按钮。

    确认所有机械停止工作后，辞夏拿起记事本和工具箱走入装配室。

    装配室的装配台上有各种机械臂，在操作室的控制下可以毫不费劲地组装，但辞夏还没有设计好电离机的工序，第一台电离机只能由她自己亲手装配。

    况且她手上虽然有电离机的大概模型，但毕竟是初步研发的机器，就算做出来也可能有各方面的问题，这也正是研发部存在的意义。

    所有机械第一次制造出来后，都要经过一定时间的测试运行，不然会出大问题。

    而且没有数字化的加工，就算有基础的精度控制，也还是会有不合格的零件，这也是需要人工拼接才能发现的问题。

    走到装配台旁，辞夏把工具箱中各种加工可能用到的工具放到一边，拿起记号笔在各种零件上计数，这样能够更好辨认问题零件。

    计数很快结束，辞夏长舒一口气，进行简单组装供电后，开始拼接各种零件。

    将几百个零件初步拼接好后，辞夏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将旁边的各种工具一一放回工具箱。

    地上还放着一个用于记录问题的记事本，此刻也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尽管有物品栏，但辞夏还是习惯把工具放到手边，效果并不差。

    “15号零件和17号接触面有问题，23号零件和104号零件栓接不足......”

    辞夏一手拿着记事本看，一手拎着工具箱走回控制室。

    将工具箱放回柜台，辞夏在桌子旁坐下，按着记事本一项项勾画起来。

    因为是原型机，有些问题只要不影响使用，就可以在后续加工新机械时再改进，而对电离机工作有巨大影响的，就要在机器开动前先一步解决问题。

    “23号和104号的栓接需要加强固定，不然很可能在分离产物的时候解体。”辞夏自顾自说着，把这一行圈了起来。

    一项项排除问题后，辞夏圈下了最后一项问题。

    “电离仓壁的材料厚度有点高，极可能影响散热......”

    确认没有遗漏后，辞夏将笔放回笔筒，记事本也合好放到一旁工整的资料上。

    扭头看了眼身后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两点半了。

    “已经这么晚了啊。”辞夏动了动略微发酸的脖子，起身将安全服换下，将各种防护道具放回到原位。

    走出研发部，天空漆黑一片，今天又是新月，虽然霜舟城内早已装好了路灯，但这个点按道理也应该已经灭掉了。

    “今天后勤部是谁值班，怎么没关路灯......”辞夏想着，仍不着急回家，向后勤部方向走去。

    霜舟城很大，但研发部离后勤部也不远，五分钟后，辞夏扭动钥匙，推开了后勤部的门。

    打开电灯，辞夏微微眯眼，走近基建控制台。

    “这是......”

    各区域的路灯控制拉杆旁，不知是谁留下了密封完整的饭菜和加热包。

    “真是的，一顿不吃又饿不死我。”辞夏轻轻摇头，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却没有一点埋怨的表情。

    随着拉杆推下，霜舟城重新没入漆黑，只剩城墙上的星星点点，向雪原昭示着一座城池在此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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