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奥尔带领的先头部队，不只是重骑兵，还有随行的魔法使。

    尽管凉川的魔力已经恢复了近一千单位，但精神力的损伤却因为没有静养，长期处于衰弱的状态。

    通过几名魔法使的观察，莱奥尔得知凉川的情况并不好，因此后续的战斗直接以凉川需要休息为由，将他扔到了部队后方。

    难得落得清闲的凉川自然没什么意见，行军路上，除去骑马赶路，他的时间基本都用来恢复精神了。

    七天后，随着帝国军一路平推到卫队驻扎地，帝国军很顺利地便和卫队会晤，而后罗尔修和莱奥尔下令帝国军驻扎在前线，而后带着一众军官前往卫队临时驻地。

    也许是顾及到凉川和卫队高层的矛盾，莱奥尔并没叫凉川，见此情况，凉川干脆继续静养。

    自己不想和帝国军有过多交集，但到目前为止，莱奥尔给他提供的方便也的确能体现出对方的诚意。

    经过近一个星期的休养，凉川的精神力也恢复了近六成，大型法术用起来依旧别扭，但是并不影响战斗力。

    “哎，凉川阁下。”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打断他静养，抬眼看去，只见一名村民在帐篷门口站着。

    辨认出是帝国军的随行魔法使后，凉川便挥了挥手，帐篷内充裕的魔力顷刻消散。

    几秒过后，凉川松了松肩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进来说吧。”

    这名魔法使摆了摆手，解释道：“不用了，军长和总管叫你现在去驻所，有事情找你商量。”

    “行。”凉川点头，立刻跟了上来。

    出了营帐之后，凉川果然看到军中除了全身披甲的帝国军外，如今已经混杂了不少装备不一的村民。

    如果帝国军相当于联邦军里的霜舟军，那这些村民可就比两普营地的新军还要新。

    至少在凉川看来，这些残兵的作战能力，恐怕真的比几乎不发展军事的两普新军还弱一些。

    两普的人力并不少，在得到莫恩多特，霜舟和基尔隆的军事物资援助后，武器普及率并不低，凉川所类比的，可是没有得到盔甲武器支援的两普联军。

    “这些是现在的卫队兵？”凉川随口问着，目光不断扫过周围的村民。

    走在他身前的魔法使立刻回应道：“差不多，村民和人类的大战就消耗了卫队近四成军事力量，后面山南村镇被亡灵攻陷，卫队的现役士兵几乎直接打光了。”

    “打光了？”凉川瞳孔一闪。

    “是，卫队决策出了问题，认为村镇不可能被攻破，因此守城战几乎是靠人力在堆。”

    “原本守城部队就不多，各路从人类战线撤回来的部队还没得到休整便再次投入守城战，经过几轮消耗战，卫队军的伤亡几乎到达了九成。”

    “是他们干得出来的事。”凉川默然，卫队高层多是贵族，村镇里有着他们不少家产，这帮人肯定会死守。

    但卫队不是雪山联邦，山南村镇也不是霜舟城，没有守城火力来压制爬行者，亡灵军只要抵近城下，村镇那孱弱的城墙就必定崩塌。

    巷战固然难打，但亡灵军有无限兵力的外挂，村民战死却不会再度复活。

    只要城破，卫队军被灭是必然结果。

    想到这里，凉川将目光锁定到一名顶着铁头盔的少年村民身上。

    “恐怕现在的卫队残军，大多都是平民顶上的吧。”

    带路的魔法使察觉到凉川的目光，轻轻一叹：“守城一战，卫队不仅把现役军打光了，连制式装备都丢了不少，没办法只能从委托协会调人。”

    “雇佣兵的确短期内填上了军力的空缺，但是村镇丢了，年轻力壮的又去当兵，这些村民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打的稀烂。”凉川说着，他看着的村民少年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也朝着这边看来。

    在认出凉川是人类之后，少年立刻警觉地拿起了武器，周围的村民看到他的异常举动，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目光死死盯着凉川。

    见状，凉川无奈一笑，撇过眼去不再看他们。

    走在他身前的魔法使见状，朝着几名村民摇摇头，而后赔笑道：“他们太久没见到人类了，有警戒心。”

    “行了，不用再说了。”凉川抬手打住，他不想听后面的话。

    卫队在撤离村镇的时候，便是拿村镇的人类垫后，却又没给他们发武器，摆明了就靠命来拖延时间。

    而对于那些认识联邦人类的，卫队也带走了一部分人，作为日后与联邦谈判的资本，此时也不知道在哪关着呢。

    “哎，卫队外交严重失责，我们会严肃处理。”带路的魔法使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随着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人类与村民，两人一路上的氛围都非常冷淡。

    对于凉川而言，帝国军目前的确打算和人类联手，罗尔修这个总话事人也已经重新夺回权力。

    但村民之前对人类犯下的罪行，以及人类与村民的战争，早就表明了，短期内人类与村民的矛盾，绝对不可调和。

    而对于村民而言，尽管雪山联邦由人类在荒土之上独立垦地，发展建立，但归根到底，荒土也是帝国的一部分，如今被人类建设得蒸蒸日上，卫队自然不愿意放弃如此大的利益。

    但如今亡灵，人类皆势大，卫队反而被打的被迫流亡，没有帝国调和，恐怕卫队会被彻底灭掉。

    再加上卫队对人类做的又太过火，于情于理，势事两者，村民皆不占优，自然气势也弱了三分。

    得益于这种微妙的复杂情况，如今人类“代表”抵达村民的地盘，并没有遭到卫队高层的反对。

    不过，随着一发箭矢飞来，本就脆弱的平衡便被打破。

    “呼——”

    箭矢靠近凉川的一瞬间，一股无源之火猛然在箭矢周围腾起，而后如同实质一般将飞箭在空中拦住。

    呼吸之间，空中徒留燧石箭头，随着火焰消散无力落地。

    “唉。”凉川放下手臂，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根法杖。

    “看见了吧，他们先动的手哦？”

    凉川语气带了丝玩味，回眸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尝试攻击自己的，正是他当初看到的那名村民少年。

    “？！”

    事发突然，凉川身前的魔法使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大胆！袭击友盟，把他抓起来！”

    随着这名魔法使发话，周围全身披甲的帝国军立刻将这名村民少年死死按住。

    本就比帝国军瘦小很多的村民少年自然无力反抗，很快便将其押到了两人身前。

    看着这名少年又怒又恐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凉川仍然轻挑，开口问道：“说吧，为什么想偷袭。”

    “好好想想！”一旁的魔法使严肃警告道，凉川低眉瞥了他一眼，后者心里一紧，不再说话。

    “......”村民少年被两名帝国军押着，又或是因为紧张，半天也没吐出个字来。

    “不想说？那我替你说？我很清楚你怎么想的。”凉川面色一沉。

    “其实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儿，你的家人死在了与人类的战争中，对吧。”

    凉川天蓝色的眼瞳此刻略显深邃，仿佛已经将少年的内心看穿。

    “家人死于人类的炮火让你怀恨在心，与亡灵军的作战，又有不少人类逃往联邦，而你们，被迫流离失所。”

    “再加上，保护你们的卫队声称这场灾祸由人类引起，于是你便把人类视为敌人。”

    “而如今......”凉川微微俯下身子，直勾勾盯着少年慌乱的眼睛。

    “一个很强，强到让你害怕的人类盯上你了，你要自保，对吧。”

    凉川后半句一字一顿，话音落下，这名少年早已浑身颤抖，似乎还在尝试挣脱帝国军的羁押，然而终究没什么成效。

    一旁看凉川审问村民的魔法使无言，只是默默将目光移向别处。

    凉川所述不假，为了对付联邦军，同时稳定卫队在村民内的威望，卫队还是采取了把矛盾转移到人类身上的手段。

    效果拔群，代价便是，这些村民流民，与人类再无信任可言。

    “带下去吧，等到战事结束再处理。”凉川起身，挥手示意，两名帝国军立刻拖着早已道心破碎的村民离开。

    看到凉川并没就地格杀，魔法使队长舒了口气。

    周围都是帝国军和卫队的人，如果凉川真的把他杀掉，会极大的影响军心。

    看到魔法使队长放下心来，凉川轻轻一笑，低声说道：“莱奥尔军长待我不薄，我也不能让他太难做。”

    “先生大义。”

    凉川没有接话，他脾气固然不差，只是这一次，他就当还其人情了。

    ......

    来到临时的指挥部，凉川刚一进门，便看到了不少熟人。

    戴维，纳兹，艾迪兰特，甚至还有一个究极老熟人兰德尔。

    “来了啊，这边坐吧。”罗尔修起身迎接，一众村民也立刻站了起来。

    等到凉川在他对面落座后，罗尔修左手的莱奥尔先开口解释道：“雪山南战事激烈，因此雪山北的兰德尔伯爵统领了雪山北的各个势力，带着联军七千多村民前来支援。”

    “这样啊，老头子还有这层身份？”凉川摸了摸下巴，自己对兰德尔这名村长还真没仔细调查过。

    “哈哈哈，无关紧要的身份罢了，雪山有难，我这半个贵族自然要以身作则。”兰德尔笑了笑。

    尽管凉川有些感慨，但他并不傻，这场会议，明显就是开给他看的。

    尽管开战后，联邦的情报网几乎不伸向卫队，但他也是知道，雪山北确实有一股部队前去支援卫队了。

    但情报没提及的，是这股部队是由中立派的兰德尔领队！

    如果凉川早些知道是兰德尔带队，那么联邦军便有了拉拢雪山北非卫队直辖部队的契机。

    戴维，纳兹，艾迪兰特等人一直在卫队带队，却一直没有话语权，如今却全上桌议事，很明显，莱奥尔大概率还是绕过了卫队贵族高层。

    不过眼下对方还在尝试拉拢自己，凉川也不着急直接划清立场。

    帝国军如今入场，大概率是要收拾卫队的同时，还要防止人类势力插手辖区事务。

    对于帝国而言，人类在不侵占村民利益的情况下，独自垦荒自成一派，并非不能容忍，这一底线并不难分析，帝国和联邦都早就有了默契共识。

    今天武力镇压了雪山联邦的人类，便是坐实了帝国容不下人类这句话，那时的整个主世界，更会有或大或小的人类叛乱不断掀起。

    以温和手段稳住人类，用少量荒地换取少出很多乱子，还能对主世界深度开发。

    对于帝国这个掌控整个主世界的庞然大物来说，这样的生意稳赚不赔，等到人类彻底定居，有了自己的城邦体系之后，帝国想要出兵，至少能有征讨的名号，而非在帝国内部平叛内耗。

    也正因短期内，帝国对人类出兵一定会险自己于不义，因而联邦笃定了帝国不会出兵之后，第七军和另一支部队暗度陈仓，疑似出兵雪山联邦，才让凉川又惊又怒。

    联邦的生产力不低，人类的飞速发展虽然对当地卫队是威胁，但通过商品流通，技术泄露等各种方式，从大方面看，也能带动村民的生产力发展。

    而且人类短时间内基本上都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发展，再多了也控制不住，对帝国完全造不成任何威胁。

    从各方面来说，围剿联邦，都只能是帝国军军方，或是卫队，或是罗尔修的意思。

    毕竟前者只管有没有仗打，如何赚军功，后者只眼馋联邦已经开拓出的居住地。

    而罗尔修，夹在两者中间，得利会最多，但也会极大消耗村民力量，同时失去人类的信任，回报完全不成正比。

    身为最清楚罗尔修为人处事习惯的人类，凉川自然明白其中得失，这也是凉川想不到帝国军为何会出兵人类的原因。

    凉川想了三天三夜，最后只能大概推测出，罗尔修，或者帝国军认为，联邦会被帝国军吓到俯首称臣，只有这一条理由似乎合理一点。

    不过凉川有自信，如果联邦真的和帝国军硬碰硬，联邦也不会轻易被击溃。

    虽然人类不一定能赢。

    但帝国一定只会得到一片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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