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年前，我曾预料人类会赢下这一场战争，但却没想到，村民竟然输的如此彻底。”

    罗尔修穿着一身紫金磨砂面料的常服，骑马缓缓朝着霜舟城前进，莱奥尔紧随其后，依旧一言不发。

    帝国军不仅装备远远优于卫队的杂牌军，战斗素质也远超卫队。

    但就是这样远超卫队的军队，在南部战线的战损比几乎达到了五比一！

    这个数据，比卫队初期进攻基尔隆还要难看。

    见莱奥尔自从来了雪山辖区，几乎就一直在受挫，罗尔修抚慰道：“你也不用自责，我也没想到，霜舟竟然愿意把火炮交给基尔隆使用。”

    “辞夏曾经提过，人类在科技这条路研究的投入，远比村民多得多。”

    “就算吃了败仗也好，日后帝国还会与人类打交道，技术的代差总会慢慢追平。”

    这一仗的确彻底磨平了莱奥尔的锐气，但对于罗尔修来说，并非完全是坏事。

    随着一行村民沿着主干道前进，众人很快再度来到自治领交接处。

    经过暴雨的冲刷，以及霜舟巡逻队的清理，交界牌附近依旧干净清整，除去周围修剪过短的杂草外，丝毫没有发生过战事的痕迹。

    熟悉的路牌依旧在路边矗立，不同于上一次，村民一直行至城郊，才在远处的混凝土路面上，看到了一众联邦高层。

    波瑞斯，拜恩，辞夏并肩而立，波瑞斯身后，诺瑞克斯负手注视着莱奥尔，辞夏身后，跟着柯暮和兰特。

    不过，柯暮身后的空中，还有一名灰袍魔法使侧坐在风雷剑上，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手里的魔法书。

    见到联邦几名有话语权的首领都到场了，罗尔修立刻示意一众村民下马，随后牵马向前。

    “罗尔修总管，好久不见了。”辞夏率先开口，同时让开道路，波瑞斯会意，同时向着道路一边让路。

    “比起上一次见面，总管憔悴不少。”

    “哈哈哈，日夜奔波劳碌命，倒是辞夏首领，依旧活泼灵动，口齿伶俐，不见疲态啊。”

    罗尔修率从容接话，依旧含笑，看向波瑞斯。

    “波瑞斯首领，辞夏可没少给你添堵吧。”

    “倒是不假。”波瑞斯同样报以微笑。

    “在她面前，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老了。”

    “哈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大笑。

    除去罗尔修这个绝对意义上的长辈，在场年纪最大的，还是29岁的莱奥尔。

    联邦这边，最为年长的波瑞斯，如今也才26岁，拜恩还比他小一岁。

    常年被凉川称之老登的乌默尔，只有24岁，再往下顺，还是23岁的诺瑞克斯。

    经过波瑞斯的一个小玩笑，原本还有些郑重的氛围很快消解。

    既然村民希望以面子上还算过得去的氛围交涉，他自然不会自找没趣。

    “卫队重建事务繁忙，还是早点议定和约，以免耽搁要事。”拜恩适时提醒，罗尔修点头以为然，辞夏旋即带路，领着众人朝着霜舟城走去。

    “没意思。”凉川轻轻合书。控制剑身转弯，在空中缓缓跟在众人身后。

    纵使悬在众人身后，最前方的人群也丝毫没有在意凉川。

    罗尔修在和几名首领闲聊，莱奥尔依旧沉迷自我怀疑，不时打量着身前的几名人类首领。

    不管是基尔隆的火枪队，还是霜舟的炮兵队，热武器武装的部队，着实颠覆了他的作战理念。

    只有将负责辅助军队的法术支援部队拉到前线，作为作战魔法使调动，才能对联邦军造成有效杀伤。

    法术部队依旧能够大破敌军，但莱奥尔也清晰明白，联邦并非无法与魔法使抗衡。

    或者说，人类也有魔法使，甚至完全不逊于自己带来的支援部队。

    众人身后的空中，就飘着一位。

    而此刻众人身后的凉川，也在打量着村民。

    几名熟悉的A级卫队成员，凉川只见到了戴维一人。

    不过仔细想想也知道，只有戴维在卫队是纯粹的军职。

    其他的几名A级骑士，估计都在后方准备战后重建的事情。

    倒是身后的一众卫队高层，以及帝国军的几名队长，却是显得有些局促。

    偶尔偷偷瞥一眼凉川，却又不敢直视。

    “做贼心虚。”凉川不免有些好笑，此刻又看到，似乎有一名村民还算从容。

    看向他的目光不仅是正视，而且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嗯？”凉川突然来了兴趣，定睛一看，恍然大悟，旋即跳下风雷剑，引得周围一圈高层连忙闪躲。

    “兰德尔，你也来了？”

    “嗯，山北受灾并不严重，之后我们和联邦会有很多合作，我就顺路一起来了。”兰德尔脸色自然。

    显然，他并不关注山南的战后格局，也没有把谈判放在心上。

    见他没太大反应，凉川想了想，继续说道：“这场谈判，你若打算借机露面，我可以帮你一把。”

    “不必了，山北山南皆百废待兴，我就不越俎代庖了。”兰德尔笑笑，摆明了态度。

    “呵呵呵，你倒活得通透。”

    见他如此从容，凉川也释怀了。

    兰德尔很清楚，管好他山北的一亩三分地，比抛头露面更重要。

    不过凉川还有一个疑问未解，看兰德尔心情不错，便干脆问道：“村民那边，粮食还够用？”

    “本来不够，但高原辖区也察觉到了异变。”兰德尔似乎并不在意情报泄露，直截了当地解释起来。

    “弗格森总管预料雪山的情况可能会很困难，前段时间派了高原一支高原卫队，走堑河栈道，送了不少粮食。”

    “这么好心？”凉川微微张嘴，帝国各辖区之间联系并不密切。

    跨辖区的调动，基本都靠中央辖区的调令，如此自发行为，恐怕还有内情。

    看凉川有些吃惊，兰德尔耸肩：“毕竟雪山的贵族，至少四成都是从高原分家过来，宗族关系，倒还算好使。”

    “就算卫队的贵族高层再差劲，请到外援却是做了件实事。”

    兰德尔说着，凉川瞬间察觉到，有几道不善的目光盯着兰德尔，似乎是颇有怨言。

    “毕竟是同僚，收敛着点。”凉川笑了笑，回头看向一众村民贵族，微微眯眼。

    他的话，可不止是说给兰德尔听。

    见凉川如此表现，几名贵族村民立刻收回目光，朝着一边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却又看到了霜舟城下，排练整齐的各营地军队披坚执锐，虎视眈眈，又是一惊，只得左右相顾，掩盖尴尬。

    不过面对这些战士，兰德尔脸色依旧，甚至称赞道：“联邦军队，果然精锐。”

    “是吧，为了保证和谈不被打扰，联邦可是下了血本。”凉川同样打趣，目光依旧在几名贵族村民身上游弋。

    自从凉川来了雪山南，这帮村民贵族可是没少给他找麻烦，但又从来不正面和凉川交锋。

    就算科罗克这种搞背刺，挑拨破坏同盟关系的败类，至少还有气概站到台面上。

    ......

    霜舟城内，尽管秩序已然恢复，但长期处于战备状态，城内依旧还保有不少战事的设施。

    如今城内四面大门，八处小门皆已打开，

    不少门口的道路已经被栅栏围起，联邦筑路计划再度启动。

    而东西两个大门，时有运输小队进进出出，大部分是两普营地运来的织物和粮草，运出的皆是五花八门的金属制品。

    尽管此刻略显冷清，但未来的一个月内，霜舟城将再度变回雪山辖区最大的贸易节点，交换整个辖区，乃至相邻辖区的货物。

    不过一切皆是后话，纵使霜舟城的完好令不少村民眼红，但此刻也并非参观的时机。

    一路走过商贸区和居住区，众人很快来到办公区中央的大型会议室。

    待到关键人物全部落座，兰特轻轻将门关上，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在安静的会议室重新变得庄重。

    等到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波瑞斯目光扫过长桌右侧，村民代表的一边。

    “首先，我需要确认一点。”

    “今日参会的诸位，是否能代表雪山辖区村民的立场。”

    “可以。”罗尔修干脆答道，没有拖沓。

    “贵方能否保证和约生效后，包括中央辖区在内，没有第三方势力否认和约？”

    “......”

    随着波瑞斯话音落下，联邦几人皆看向罗尔修，以及他身旁的莱奥尔。

    说到底，村民帝国对于联邦而言，依旧是庞然大物。

    若是处处扯上帝国，和谈根本无法进行，罗尔修知晓其中一二，继续答道：“雪山辖区内，在村民可接受范围内的一切和约，可以保证。”

    “联邦可以接受。”波瑞斯点头，甚至都没有与其他首领商量。

    或者说，罗尔修给出的回答，已经是联邦最期望的结果。

    “我方和谈诉求，无非两点。”

    “第一，宣布人类与村民平等地位，认同联邦所规定的，人类拥有的所有基本权利，停止任何敌对，迫害人类的行为。”

    说罢，波瑞斯看了一眼拜恩，后者立刻拿出联邦关于基本人权的规定递给罗尔修。

    接过文件后，罗尔修粗略扫过大概内容，便将文件接着传给其他村民。

    这些内容，他早在联邦建立之初就已知晓，对他而言，没有不可接受的部分。

    经过众村民一阵窃窃私语后，戴维将文件重新递给拜恩，朝着罗尔修轻轻点头，后者会意，开口道：“村民可以接受。”

    见第一条没有任何阻力，波瑞斯暗暗点头，目前而言，村民确实还算有诚意。

    “第二，以自治领为地界，正式承认雪山联邦的合法地位，以及联邦在自治领的主权，同时开放开荒地区认购，经认购且合理经营三年后，土地主权永久归于开荒者。”

    “等一下。”一名村民贵族突然开口：“这一条款的后半部分，不止适用于自治领吧。”

    “没错。”波瑞斯不以为意，淡淡瞥了一眼这名村民。

    “人类入世远比村民晚，若以常规方式购置村民土地，几乎没有人买得起。”

    “而卫队管辖区域，又存在大量未开发的荒地，立此条款，不仅能满足人类立身需求，还可开发荒地。”

    “但若按照这一条款，恐怕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恶意认购荒地，转手高价售出吧。”罗尔修也提出质疑。

    原因无他，作为辖区的实际掌权者，他虽愿意开发辖区荒地，但也有必要遏制不良竞争。

    毕竟，村民虽精于贸易，却也只有古朴的贸易经验，终究比不了那些经济学专业的人类。

    “这倒不会。”波瑞斯解释道：“联邦自治领的土地，有我们的人严格管控，用不到卫队费心。”

    “而自治领之外的土地，若有竞争，大可以拍卖等公平方式竞拍，具体方案，卫队自行解决即可。”

    波瑞斯的话说的很明白，卫队管辖的地区，联邦也懒得插手。

    只要能保证竞争公平，随便你们怎么搞。

    见波瑞斯并未要求强制售卖荒地，几名村民贵族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若是卫队自决，倒也可以接受......”

    再度经过村民一番讨论后，罗尔修拿到了最终的意见。

    “村民统一承认联邦在自治领的完整主权，对于无主荒地，可以通过卫队竞拍方式公开认购。”

    “但对于有主荒地，认购价格需要由所有者自行决定，同时，村民也应拥有认购权。”

    听着村民的讨价还价，波瑞斯依旧不温不火，轻轻点头：“没问题，联邦可以接受。”

    村民特地强调这点，无非就是贵族打算借机兼并土地，或者高价售卖自己的领地罢了。

    他们能赚多少或者卖多少，波瑞斯并不在意，其他村民参与认购，联邦不想管也管不着。

    若是卖掉土地，失去领地的贵族没了主要生产资料，家族势力衰退，正合联邦之意。

    不卖，或者借机兼并土地，由于生产力不足，又迟早会被联邦的工业化碾死。

    就算如此阳谋，村民也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或者说，用生产力压制的方式解决贵族问题，他们想反抗也没用。

    将两项最重要的事项谈完，波瑞斯朝辞夏使了个眼色，随后继续道。

    “联邦所求无非立身之地，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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