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显没有被说服的陆小雪，顾宴曦使出了他的杀手锏——

    “就算你妈害得你身份暴露，差点没命，那又怎么样！？”

    “轰”地一声，血液仿佛在脑中炸开了！陆小雪看着大义凛然的顾宴曦，阳光在这一刻全部聚集在顾宴曦的头顶，明媚刺眼，又充满正义，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芒。

    看着阳光里的顾宴曦。

    那张严正端方的脸，跟顾慬川一样凛然不可侵犯，模样像极了宽厚大方的顾老太，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街头的无赖混混，蛮横又不讲道理！

    “别说你妈没有害死你！”

    “就算你妈‘害’死了你——”

    顾宴曦扯开了嗓子，一张端正的脸用力绷紧，他声情并茂，却是蛮不讲理地说：

    “——那又怎样？”

    气势如虹，掷地有声，顾宴曦俯瞰着陆小雪，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锤子，用力敲打着陆小雪的耳膜，昔日里如父亲一般伟岸的身影，在这一刻，却变成了五指山，死死压制着她，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你妈始终是你妈！”

    “没有你妈，就不会有你！你连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都没有！哪里会有现在的风光！？”

    陆小雪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连表情都懒得做了，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姐弟俩。

    两个戏精，自导自演，彼此吹捧，互相感动，不愧是一个妈生的，可顾老太生的孩子，怎么就没有随了顾老太的通透豁达呢？

    都说顾宴曦像他的父亲顾慬川。

    可在陆小雪的记忆里，姥爷顾慬川是那样的高大英俊，穿军装的样子是那样的凌然不可侵犯，虽然性格耿直，却善于分析，能正确的、理性的解决问题，绝不是顾宴曦这样强词夺理，道德绑架拿捏别人，试图让别人羞愧，从而达到目的。

    被自己的情绪所感染，顾宴曦的眼中也有了感动的光芒，他高昂着脑袋，声泪俱下地又一次强调——

    “你妈给了你生命，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你妈用尽所有的心血和爱滋养了你，才会有你现在出人头地的机会，不管你妈做了什么，就算你妈做‘错’了！你也不能指责你妈！”

    最后，顾宴曦扯开了嗓门，瞪着陆小雪，一字一句，仿佛要刻进她的脑子里——

    “当孩子的，没有资格怨恨父母！”

    ……

    星光寂寥。

    坐在卧室的写字台前，陆小雪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管顾宴晨做了什么，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至少现在，顾宴晨还没有做出那些蠢事来，她不能拿前世的事，迁怒现在的顾宴晨。

    *

    清晨，第一缕曙光划破天际的时候，顾宴晨就走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全家人的早餐，等到天空大亮，日上梢头，顾宴晨已经做好了西红柿鸡蛋面。

    陆家和打着哈欠，带着八岁的陆明澈从卧室里走出来。

    二楼卧室里。

    陆小雪已经醒来很久了，她静静立在卧室的长镜前，打量着镜中那张略显稚嫩的脸。

    镜中的面孔与她生前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年龄差。

    同样的清丽脱俗、雍容端庄。

    一双潋滟桃花眼，给她端庄的面容添了一丝风情，斜飞的眼角更添几分锐利，中和了她面部的柔美感。

    若只看外表，很难相信陆小雪是个性格刚烈的人，低眉敛目时甚至很温柔，后来当了警察，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再加上自幼养成的杀伐果断的性格，硬是练出了一身匪气，冷下脸来竟十分慑人。

    现在还没有当警察时的那股子匪气。

    除了眼神更沉稳一些，这的确是陆小雪十年前的模样。

    自从成年之后，陆小雪的长相几乎没有变化，甚至一个油腻大叔远远瞥见她，猜测她有18岁，得知陆小雪已经23岁了，油腻大叔一脸伤心，说18岁那年就认识她了，她竟然不记得，然后就要了陆小雪的电话，称自己的公司在招人，让陆小雪带着朋友去上班，陆小雪则联合江宇宸，顺着油腻大叔这条线，端掉了一个诈骗公司。

    十年的时间，陆小雪的面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所以，她很快就适应了这张略显稚嫩的脸。

    只是……

    骤然回到十六岁，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这个年纪，对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内心开始蠢蠢欲动，偏偏经济上还依赖父母，眼界也够不上，心性更是不够沉稳。

    没有吃过生活的苦，空有一颗自命不凡的心。

    正是最尴尬的年纪。

    老天是觉得，陆小雪没有叛逆过，所以让她回到青春期，重新叛逆一次吗？

    沿着木制楼梯下到一楼。

    家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家具都是上好的楠木，客厅里挂着一幅江山水墨画，大气磅礴，颇有几分凌人的气势，餐厅里是梅兰竹菊四副画，南面的墙边摆了一张书桌，有笔墨纸砚，陆家和偶尔坐在那里写毛笔字，看得出陆家和有几分文人墨客的风骨。

    这栋两层小楼，是陆小雪七岁那年盖的。

    为了盖房子，顾宴晨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还要在灯光下做刺绣，父母很节俭，可对孩子从不吝啬，家里总是有很多零食和玩具，因此，有很多小伙伴来家里玩，陆小雪想要的，顾宴晨都会尽力满足她。

    这么看来，顾宴晨卑微又虚荣、懦弱又争强好胜，急于在人前表现，又生怕自己拔尖冒头，诸多自相矛盾，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顾宴晨提出带陆小雪去医院检查，陆小雪没有拒绝。

    医院里。

    一系列的检查项目做完，顾宴晨再三向医生确认，确定陆小雪没事，便放下心来，然后，立马以不能耽误一天的学习时间为由，拉着陆小雪就要去学校！

    但这一次，陆小雪没有顺从。

    最讨厌顾宴晨擅自替她做决定，造成严重后果，还不承认自己错了，陆小雪就是要逼顾宴晨放手，不要再试图控制孩子！

    习惯了顺从的顾宴晨，接受不了孩子突然不受掌控，气得在医院的走廊里失控了！

    “你不想上学了！？不想上学就跟我去厂里干活！”

    顾宴晨是突然爆发的，声音不算响亮，却非常突兀，以至于走廊中所有的医生护士和病人都吃惊地望过去！

    “不是说了今天请假吗……”

    “请什么假！？”

    声音更加高昂，仿佛要将走廊的天花板震塌！

    陆小雪冷不丁地一个激灵，就见顾宴晨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不受控制地狰狞起来，瞪着陆小雪，面部肌肉直抽搐！

    “耽误这一天的时间，你能跟上吗！？没事就赶紧给我去上学！”

    顾宴晨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尖锐，最后那句“上学”，她的嗓子都喊哑了！见陆小雪神色冷冷，丝毫没有被她说服，顾宴晨怒气更甚，她大声吼道：

    “小雪——！”

    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陆小雪冷冷地看着她，眼底渐渐流露出厌恶。

    这个女人，只会用大嗓门压制孩子吗？

    声音大，就有底气？

    接下来该不会要给她的舅舅顾宴曦打电话，让舅舅用同样的大嗓门，大谈母亲养育孩子的艰难，然后，道德绑架逼孩子妥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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