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一双手在推动着命运的齿轮。

    这一世，陆小雪只念到高二。

    她的成绩严重下滑，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每次考试成绩公布，陆小雪的语文数学都是一百多分，有时数学还是满分，是她的正常水平，但其他科目，几乎都是个位数字，说她不是故意的，都没有人相信。

    可，为什么？

    江宇宸的优秀，是他自身的努力以及天赋，江宇宸的努力大家都看得到，而陆小雪，第一名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几乎看不见她用功，大家都在紧张备考的时候，陆小雪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从没见过她在考试之前复习功课，可偏偏考试成绩出来，她不是全级第一就是全级第二，江宇宸那么努力，都只能勉强和她持平。

    第一次见她成绩下滑，是她被摩托车撞飞，磕到了脑袋。

    大家都以为陆小雪只是一时发挥失常。

    但在后来的考试中，她成绩下滑的太过分，也太明显。

    有人问她。

    陆小雪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不想念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就连父母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家只知道，陆小雪用一种自毁的方式，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学业。

    2010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这一年的时间里，陆小雪完全变了个人，将性格里的阴暗面全部暴露了出来。

    她喜怒无常。

    就像一把行走的机关枪，谁撞到她的枪口上，她就冲着谁一顿射击。

    不分青红皂白。

    不管谁对谁错。

    她疯狂地摧残着曾经美好的自己，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连自己都不认识。

    其中的细节，陆小雪甚至没有勇气去回想。

    她没有再和江宇宸接触。

    在学校见到江宇宸，她也只当没看见。

    每当江宇宸想和她说话，陆小雪都是不动声色地避开，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想接触。

    顾宴晨无法忍受这样的女儿。

    她疯狂地在外面奔走，到处求人，只要能帮她调教孩子，只要能让她的孩子听话，不管什么人，顾宴晨一律请到家里，强行把陆小雪拉到对方面前，让对方帮自己想想办法，好好管管孩子，说父母说话她不听，外人说话她才听！

    “你这个叔叔说的很对呀！你一定要好好听啊！”

    那些话，字字句句说到顾宴晨的心坎儿里，却没有一个字能让陆小雪走心，就算陆小雪是真正的17岁，也根本不会把这些场面话当真。

    每天都能听到顾宴晨疯狂的说教！

    她的开场白永远是——

    “你忘了人家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吗！？……”

    像个心愿未了的厉鬼，顾宴晨阴魂不散地重复着那些执念一般的说词——

    “那个叔叔跟你说，不上大学，你只是轻松三五年，但不上大学，你会错过一个好的伴侣呀！……”

    一遍又一遍，每天都要说无数遍。

    一刻也不停歇。

    只要看见陆小雪，顾宴晨都要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地说——

    “你忘了人家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吗！？”

    “不上大学，你只是轻松三五年，但不上大学，你会错过一个好的伴侣呀！……”

    这句话，是她用来控制孩子的咒语。

    无论陆小雪多么烦躁，甚至面目狰狞地让她闭嘴，顾宴晨都能疯狂地、面容沉痛地、丝毫不被陆小雪的声音压下去地把这句话说完！

    一遍又一遍。

    像施法下咒那样，仿佛她说的次数多了，就会成为事实！

    不要小瞧了一个人的执念。

    那份执念，会给一个懦弱之人破釜沉舟的勇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只要给她一丝希望，她就能够赌上全部的身家性命，去搏那一份虚无的妄念！

    “你忘了人家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吗！？……”

    狂乱的气息，崩溃的语气，空气瞬间变得压抑，如同笼罩着沉压压的乌云，让人透不过气。

    “忘了！”

    陆小雪厌恶地嘶吼！

    “你忘了，那我来告诉你……”

    顾宴晨整个人都像是扭曲掉了，疯狂地瞪着陆小雪，面容一下一下地抽搐。

    希望破灭之后的失望，比没有希望更崩溃，顾宴晨宁愿从来没有过希望，也好过现在的歇斯底里。

    顾宴晨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失望。

    “不需要！”

    “……不上大学……你只是……轻松……三五年……但不上……大学……你会错过……一个好的……伴侣呀！……”

    “别说了！闭嘴！我让你别说了！闭嘴你没听见吗！闭嘴！闭嘴！闭嘴别说了！别说了！”

    两个疯狂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顾宴晨崩溃地嘶吼着，每说一个字，脸上的肌肉都会抽搐一下，一下一下，面部的神经都有了记忆，让那本该宽厚的面容渐渐生出了狰狞的线条。

    那高昂的声音，穿破耳膜，刺透神经，直直渗入人的大脑里，简直将陆家和逼疯了！

    “你能不能别说了！”

    瞪着顾宴晨，陆家和额角的青筋直跳，他忍无可忍地怒吼：

    “你这么说，她能听进去吗！？……”

    “我要说！”顾宴晨疯狂地嘶吼，“我每天都要说！我要让你牢牢记住！就算现在记不住，也要把这些话牢牢刻进脑子里！”

    又憋屈、又满怀希望，顾宴晨疯狂地重复着那一句说辞：

    “不上大学，你只是轻松三五年，但不上大学，你会错过一个好的伴侣呀！……”

    她把“伴侣”两个字咬得极重！

    于是，陆小雪非但没有听话，反而反抗地更激烈。

    不是说顾宴晨没有努力，可她还不如不努力，她越努力，事情就越不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最后，顾宴晨一把火烧了陆小雪所有的奖状。

    陆小雪愤怒退学。

    顾宴晨的无限风光也终于告一段落。

    *

    骤然跌落高台，顾宴晨整个人都疯掉了！

    那种从云端跌进烂泥里的感觉，强烈的心理落差，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顾宴晨敏感脆弱的神经。

    她崩溃着，哭嚎着，不顾一切地唾弃着曾经让她骄傲的女儿。

    家里每天都会爆发激烈的争吵。

    不分昼夜。

    有时还会发生肢体冲突。

    像一头愤怒的野兽，顾宴晨疯狂地冲上去撕打陆小雪，扇耳光、扯头发、撕衣服，用指甲将陆小雪的脖子和手臂挠得一道道血痕，陆家和一个大男人都拉不住她，小小的陆明澈瑟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喘一下。

    周围的空气无时无刻都在紧绷着。

    沉重压抑。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

    九岁的陆明澈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旁，也会被顾宴晨的怒火波及到。

    等顾宴晨发泄完了，会带着哭腔柔声劝慰陆明澈，让他好好听妈妈的话，不要跟姐姐学。

    渐渐的。

    顾宴晨接受了现实。

    她不再像个随时被引爆的炸弹，变得安静下来。

    只是……

    安静下来的顾宴晨，又开始了疯狂的救赎……

    她疯狂地在陆小雪的世界里奔走！

    只要觉得眼熟的，只要对方认识陆小雪，顾宴晨都要去求人家，把陆小雪说的凄惨无比，夸张的求人家救救自己的孩子，仿佛她的孩子马上就要死了。

    陆小雪斟酌之后，选择了冷处理。

    跟顾宴晨，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跟她说话脑壳子疼，讲道理又听不懂，一言不合就情绪失控，连哭带嚎加卖惨，简直不能沟通！

    陆小雪无法远离自己的亲妈，只能冷暴力逃避她。

    可是，冷暴力只换来了短暂的平静。

    周六这天，陆小雪在自家门口，竟然看到了她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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