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雪喝了四瓶红酒，两瓶威士忌，第二天醒来，有宿醉后昏昏沉沉的感觉，但没有头疼欲裂的难受，也没有酒后反胃的感觉。

    这倒是不常见的。

    难道，她已经难过得连难受都感觉不到了吗？

    垂着脑袋，陆小雪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没有跟叶君泽打招呼。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君泽。

    看见他，心里就难受得发紧，那种无力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苦闷、压抑，心仿佛被掏空了，只剩下一阵空荡荡的寂寥……

    “我送你。”

    身后传来叶君泽低哑的声音，她也没搭理，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送你。”

    叶君泽拿起车钥匙追了上来。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叶君泽按下-1楼，陆小雪按下了1楼，也没有搭理叶君泽。

    电梯在1楼开门，陆小雪抬脚就要往外走。

    叶君泽伸手拉住了她。

    “我送你。”

    陆小雪脚步顿住，她垂下睫毛，遮住眼底的心绪复杂。

    “我送你。”

    叶君泽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像只受伤的野兽，在痛苦中失去了锋芒。

    陆小雪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叶君泽。

    她喜欢叶君泽，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叶君泽真的了解她吗？

    陆小雪知道自己外形柔弱，让人很有保护欲，叶君泽最初喜欢她，应该也是看她长得单纯无辜，性格也有些直率甚至天真吧！

    可长成什么样子，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她不确定叶君泽真正了解她之后，还会不会喜欢她，也许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她真能装，若是那样，陆小雪宁可现在就失去，至少，他关于她的记忆还是美好的。

    黑色越野车缓缓行驶在路上。

    陆小雪望着车窗外面的景物，眼珠淡淡的，似乎思想是放空的，宁静得就像一个洋娃娃。

    车子到了学校门口，陆小雪就打开车门下车了，同样没有看叶君泽一眼，仿佛不认得他。

    下车后，她看到叶君泽的车一直没有开走。

    她一步一步往宿舍的方向走，直到走到了转弯处，眼角余光瞟到叶君泽的越野车依然停在原地。

    也许叶君泽在等她说愿意。

    可是……

    陆小雪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可是，人在面对真正在乎的人和事，总是会变得胆怯，陆小雪总担心叶君泽并不喜欢自己，或者说，叶君泽喜欢的是像外表一样天真柔弱的她，而不是真实的她，养伤的这些日子，叶君泽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没有一句怨言，可这些日子，她是因为受伤没精力闹腾，如果她向叶君泽坦白自己的一切，将最真实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叶君泽，还会想娶她吗？

    有点悬……

    *

    周六的傍晚。

    “这么巧。”

    走进餐厅，张硕望着一个靠窗的位置，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小雪也随着他停下了脚步。

    “他身边那个女孩儿，”张硕说着，扭头看向身侧的陆小雪，低声问，“你认识吗？”

    “谁呀？”

    “你自己看。”

    陆小雪顺着张硕的视线看过去。

    古风古韵的餐厅，客人们安静的用餐，隔着远远的距离，她还是在一道道安静的人影中看到了那道清冷孤傲的身影。

    只是此刻，那人却没有往日的孤傲。

    璀璨的灯光下，那人正在给身侧的女孩子夹菜，他的笑容是那么灿烂，仿佛那笑容是一直灿烂到眼底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正是叶君泽！

    如被闪电击中，陆小雪整个人呆愣住！

    叶君泽有这样笑过吗？

    好像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他的笑容就一直淡淡的，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身侧的女孩子，一身粉色连衣裙，清秀的长发半梳，刚做了美容的皮肤白皙嫩滑，容貌看上去很舒服，对女人没有任何攻击性，女孩子温婉地坐在椅子里，一举一动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她体态纤柔，婉约素雅，就像小鸟倚人般玲珑，让人很有保护欲。

    陆小雪认得，那是谭文婧。

    谭少将的女儿。

    叶君泽竟然跟谭文婧在一起，那么，他的身份……

    谭文婧姿容平淡，性格温柔，心思细腻，为人处世滴水不漏，是婆婆最喜欢的类型，又因为谭文婧姿容平淡，对女人没有攻击性，所以，女人不会讨厌她，而谭文婧贤惠内敛，顾全大局，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妥协，在男人的圈子里也颇受好评，圈子里的人称她是最适合做妻子的女人。

    叶君泽的母亲，应该很中意谭文婧吧！

    陆小雪一直认为，叶君泽是喜欢她的，但现在看来，貌似不是这样，叶君泽是一个很绅士的人，也许照顾她，只是出于一种责任，责任尽到了，他随时可以找其他女孩，他的温柔与包容可以给陆小雪，也同样可以给其他女孩，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心底一阵黯然神伤。

    也许，陆小雪真的错了，她一直觉得，两个人只有真心喜欢，才能成为恋人，可貌似只有她自己是这样认为，叶君泽的女朋友可以是陆小雪，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刚好遇见她而已，她又凭什么认为，跟她交往，就必须喜欢她？

    可那天……

    他说他想娶她……

    也是，叶君泽的女朋友可以是任何一个女孩，那么妻子也一样，只要符合他选妻子的要求，谁都可以，陆小雪不愿意，自然有别人愿意，何况叶君泽从来没说过喜欢她。

    只是，这么快……

    从她回学校到现在，只有一周的时间，他就已经有了新欢……

    叶君泽的对面，赵峰也赫然在列。

    就是这家餐厅，两人第一次见面，当时赵峰去要电话，陆小雪故意捉弄他，给了牛郎店的电话，但看到叶君泽，赵峰发现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而后两人见了一面，就确定了情侣关系，陆小雪看叶君泽的眼神，也带着一种别样的温顺，仿佛她的野性只会为了叶君泽而收敛，就说现在，陆小雪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说她不喜欢叶君泽，赵峰都不信。

    赵峰看不下去了，对着叶君泽说了句什么，叶君泽缓缓转过头来。

    “走吧。”

    张硕不动声色地转身，拉起陆小雪的小臂，向着定好的座位走去。

    他的身影。

    刚好挡住了陆小雪的视线。

    张硕挑的位置，在叶君泽那一桌的斜对面，中间隔着一条夹道和几桌用餐的客人，陆小雪和叶君泽刚好背对着，张硕和赵峰两个旁观者，又刚好能看清对面的情形。

    “如果你不开心，我们可以换家餐厅。”张硕道。

    “不用了。”陆小雪失笑，“以后也许还会碰到，难道，每次都落荒而逃吗？”

    落荒而逃……

    张硕思衬着这几个字，轻轻嗯了一声。

    古筝的声音如行云流水，八角宫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菜香，陆小雪食不知味，和张硕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瞧着有些心不在焉，张硕若无其事，和她低声谈笑。

    从洗手间出来，陆小雪碰到了跟叶君泽一起出来吃饭的赵峰。

    不知是偶遇，还是赵峰特意在洗手间门口等她，总之，赵峰先跟她说话了。

    “男朋友？”

    “不是。”

    赵峰了然，陆小雪说的是考虑，不是分手，叶君泽也没有提出过分手，总不至于一周就交了新男朋友。

    “他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陆小雪忽然这么说，声音很轻，如同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仿佛是在跟他说话，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你又不愿意，他可不得找别人吗。”

    赵峰看着她，从她踏进来，看见叶君泽对着其他女孩笑，她的眉头就没有舒缓过，一副神情落寞的样子，记忆中那双如泉水般清澈透亮的眼睛，此刻也没有神采。

    “也是。”

    陆小雪垂下眼睫，片刻之后，低低地说:

    “祝他幸福。”

    说完这一句，她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份坦然，这么短短一瞬间的沉默，就足以让她放下。

    她不再搭理赵峰，迈步走开。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尽数被堵在喉咙里，于是，赵峰直接说重点——

    “只要你愿意，他会不顾一切娶你的……”

    陆小雪头也不回地默默往前走，不知是否听到。

    赵峰暗叹。

    这个女人，确实挺难搞的。

    餐厅里。

    看到陆小雪回来，小提琴手奏起了浪漫热情的曲子，然后，张硕从座位里站起来，手里捧着浪漫的红玫瑰。

    走在身后的赵峰也是脚步一顿。

    他看着陆小雪。

    陆小雪刚看到叶君泽和谭文婧在一起，很可能会为了跟叶君泽赌气而答应别人的追求。

    这下，叶君泽要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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