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谁说的？”林有田放下饭碗想抽把烟，但水烟筒放在屋外，孙子们都在扒饭没有空帮他去拿。

    “我们怎么没听到消息？”

    田海珠早就不信这些了，连自家的工作都拿不到，外面那些工作就更别想了，看林海一下子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她冷笑了一声把碗重重放到桌上。

    “有些人就别想了，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刚嫁过来的时候就说要在公社里找个工作，现在儿子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

    “田海珠你旁边坐着的是你男人不是你仇人，他要是真造化大找了个工作，享福的不是你？

    闺女别理她，赶紧说。”

    春红为什么这么自信？因为林海是少有的读到初中的人，整个公社有多少人读这么高？

    以前是那些人把工作全自个消化了，没有招工，不然儿子早就找到了。

    哪还用像他们一样在地里熬着。

    “建华的同学在林场工作，喝了酒后才说的，原本是不打算把这消息告诉别人。

    现在还没正式出通知，但应该也不远了。”

    林海一下子放下碗，垂在身侧的手都在轻微抖动，难道老天爷终于听见了他的呼喊？

    既然大哥不愿意把工作给他，那他就自己找。

    村里那些人都在笑话他，林海每天上工前都要给自己狠狠打气，到地里也几乎不敢抬头，但那些女人不会放过他。

    要是能有个工作，他就不用再见到她们了。

    林有田摸了下自己那稀稀拉拉只有几根的胡子，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好事，只要开始招工，大家都有机会，阿海从小念书就不比别人差。”

    田海珠看他们都这么自信，不由的疑惑起来，“真的？万一是假消息呢？”

    林有田瞟了一眼这个没有见识的二儿媳，之前她对阿海好，大家也都和和气气的，但她这段时间实在太过分，林有田也不想对她有好脸色。

    “这几年林场的地扩张了多少？里面的树一茬接一茬，茂茂密密的，肯定缺人！

    以前还纳闷林场的领导怎么不招工，现在知道消息的人少，你们也都闭紧嘴不要到外面宣扬，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竞争。”

    春红原本还很开心，突然皱紧眉头有些担忧，“林场可太辛苦了，一个人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有时候就搭个窝棚，下雨了雨水全淋湿了。

    常年都回不了家，半夜还要巡逻，要是有人偷树说不定还要打起来。”

    越说越担忧，林有田狠狠瞪了她一眼，“头发长见识短，阿海你别听你妈放屁，这次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我怎么就放屁了，我不也是为了阿海好？”眼看春红就要跟林有田吵起来，林海赶紧打哈哈。

    “秀娟，你还知道别的消息不？”

    林秀娟摇头，她男人就说了这么多。

    虽然知道的消息不多，但终归是有了希望，林海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斗志昂扬。

    这一次他一定要当工人！

    ————

    公社逢五大集，有些住的远的人半夜就挑着东西到公社去，运动刚开始那几年，这些大集全消失了。

    但是村里的人要换钱，公社里有些人有钱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于是各种私底下的黑市又偷偷起来，领导干脆就恢复了原先的大集。

    不过卖的东西只能是村里的农产品。

    一大早吃完饭，他们三个就穿着干净的衣服，眼巴巴的看着毛三夫妻俩。

    “走！”

    秀莲一声令下，一家子沿着村口的路向公社赶去。

    今天二伯公一家也要去公社赶集，良生赶着车，他媳妇跟另一个儿媳坐在车上，家里俊明媳妇刚刚怀孕了，这是第一胎，他们要到公社买些营养品给她补补身体。

    看见二麦一家正走在路上，二麦跟三麦叽叽喳喳，秀莲一脸无奈，看着恨不得堵上他们两个的嘴，毛三背着东西在一旁。

    良生嘿嘿两声拉住牛，大声说道，“毛三上车不？”

    一看见毛三，良生媳妇就翻了个白眼，不过看见他们家的两个闺女倒是不再说话。

    现在到公社还有一段距离，虽然走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毕竟也累脚。

    秀莲面上不好意思了一下，“这太麻烦了。”

    良生媳妇：“上来吧，不麻烦，车里坐得下。”

    毛三看着他们一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当初为了分家他可是到二伯公家好好闹了一通。

    “嘿，你小子现在终于感到不好意思了，当初可是端着碗就要到我们家去！”

    良生打趣了几句，毛三脸都有些红了，讷讷几句不知道说什么，一旁的姐弟仨低着头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秀莲这才知道他们还干过这事，脸上也有些羞愧，不过也知道毛三这是为了让她回来，赶紧跟良生嫂道歉。

    “不好意思嫂子，我们当初也是为了分家……”

    “行了行了，我们又不是傻子，赶紧上来吧。”

    因为之前的事，到了车上二麦他们都低着头不怎么说话，只有秀莲在跟良生嫂聊天，知道她媳妇初次怀孕，还跟她说了一个偏方。

    “我们村老人传的，6个月前可以多吃孩子养的好，6个月后可就千万别吃了，到时候太大难生。”

    毛三跟良生坐在前面的车辕上，后边女人们在聊些他们插不上嘴的话。

    二麦偏头看着两周的景色，良生嫂瞥了一眼就笑了。

    她对二麦这个孩子印象特别好，也知道她在村里向来胆子大，但没想到今天倒是跟个鹌鹑一样。

    “秀莲哪，村长经常在广播里放些生男生女都一样的话，但我看咱们村就你觉悟最高，你比那些老古板都要好。”

    秀莲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夸过，城墙厚的脸都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嫂子，你这也太夸张了。”

    她哪有什么觉悟？说起来要不是二麦坚持，也想不到会送她们去读书，就连想让她们一直读下去，也是觉得她们俩不适合过村里那些日子。

    “我哪来的觉悟，以前村里办扫盲班，我都经常逃课不去听！”

    车里的人一下子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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