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偏远的王朝，少年在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母亲，甚至没见过母亲的容颜，只能在父亲的描述下得知母亲的容貌好比天上的仙子，贪慕片刻便是亵渎的罪过。”

    “少年不止一次询问过母亲的事情，但父亲始终闭口不言，叹息着，只是说能结识母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神运。”

    “少年还有一名妹妹， 却诡病缠身，虚白柔弱。少年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妹妹，一定要找到办法，让妹妹沐浴在阳光下活泼的生长。”

    说到这里，他双眸忍不住看向专注的洛小溪，他仿佛看到了公孙洛舞的身影，活泼，灵动，像只生命力蓬勃朝阳的百灵鸟。

    “少年祖上也曾辉煌过，他的祖先诞生于千年之前，剑术无双，天资卓绝，被认为是家族走向巅峰的引领者。 ”

    “可就是如此资质的剑道天才，道心破碎了两次，皆是同一人之手，后隐居无踪，销声匿迹。自此，曜日还未悬空，就已然落幕。”

    “千年之后，也就是如今，少年继祖上再一次展现出非比绝伦的剑道天赋，甚至比他的祖先还要超凡。家族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他的父亲对他极其严格，但少年知道，严格里饱含了全世界最热烈的期望。他父亲最常说的话便是：我儿岂是池中之物，总有一日会飞翔于九天之上。”

    “少年很幸运，遇到了对他极好，极好，极好的师尊。”

    公孙剑舞讲述之时，每触碰到他心底最黑暗，最脆弱的部分，尤其是剑灵老者，心脏都会抽搐一下，就像是淬了毒的利刃，一遍遍地捅穿。

    “师尊如父，他犹如夜空指引方向的星辰，照亮少年迷惘的路途，开辟出一条最质朴，最纯粹的大道。”

    “少年在这条道路上砥砺前行，偶尔有风霜，却也乐得欣慰。因为他相信，在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抵达遥远的彼岸，哪怕眺望到终点，便已是前人无法企及的境界。”

    “但是！”

    当公孙剑舞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底最美好的景象迅速被黑暗所侵蚀，仿佛地狱打开了大门，将他的希望彻底埋葬，剩下的是那个人的血色身影。

    “灾难永远快你一步，意外永远超乎想象。”

    “少年的祖先回来了。在一个夜晚，少年也回来了。”

    “那个夜晚，少年永生难忘，天幕的月，仿佛在流血，流的是族人的血。”

    “恶魔的到来让少年猝不及防，他操控着少年的先祖要杀了全族人，空寂的大殿内，死了他的父亲，而杀死父亲的最后一剑，是少年出的手！”

    “他引以为傲的剑道，最后挥剑的方向，居然是至亲之人！很可笑，对吗？”

    公孙剑舞停顿了一下，看向洛小溪的清澈瞳孔，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洛小溪沉默着，只能给予最大的宽慰。

    “少年的妹妹，也被恶魔……”

    公孙剑舞说不出淫辱这两个字，妹妹的死，一直是他想要忘却的记忆。

    “绝境之下，少年的师尊以自己的性命，抹杀所有的威胁，为少年再开路。”

    “破碎的世界，流血的月亮，最后的最后，只剩下少年一个人站在废墟里。”

    “但！恶魔并没有死！”

    时至今日，他根本无法理解，陌离是怎么在那一剑里存活下来的！

    他也无法理解，明明他和陌离之间毫无怨言，形如陌生的两人，对方为什么要针对他？

    跟了陌离一段时间后，他还是无法解释，哪怕一个简单的理由。

    如果是想要镇压他，逼他成为大帝之路上的战将，可这种方式有无数种，况且，陌离只剩几年可活了，根本无法参与大世的舞台。

    “恶魔并没有杀了他，而是将他留在身边，少年无法理解。”

    他猜不出陌离的目的，看不透对方，行迹毫无规律，这令他感到害怕。

    “从此，杀了恶魔成为少年活下去的执着。但他深知，想要杀死恶魔，他只有一次机会。他渴求力量，复仇的力量。”

    “在复仇的黑暗世界里，少年的境界进步神速，直到，他遇到了命运的安排，奇妙万分。”

    “少年的祖先，那个击败他道心的上一代妖孽，其子嗣与少年相遇。在他身上，少年看到了未曾被黑暗浸染的剑道，尽管少年有着震古烁今的天赋，但还是输了，输得很彻底。”

    “自此，少年的道心，也跟着流血裂缝。”

    公孙剑舞握住腰间的断剑，故事讲完，他露出一抹苦笑。

    他的剑道，他追求的方向，其内核精神，已然消散殆尽，不剩一丝念想，空有一副躯壳罢了。

    “是挺惨的哇。”

    不知何时，洛小溪怀里抱着一只长耳玉兔，轻柔抚摸着玉兔的脑袋：“你看，兔兔都点头了，觉得好惨呐！”

    公孙剑舞浅笑，每当看到眼前的少女，他总忍不住笑意，少女的一切，哪怕只是微妙的动作，都能让他暂时忘却痛苦。

    “谢谢你讲的这个故事，作为酬劳呢，你身上的伤势，本姑娘包了！”

    “好~”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回答了这个字。

    能在大凶剑阵下存活，本身就是一个神迹。他体内的经脉早已破碎不成形状，血肉脏器被剑势割裂，躯壳内空洞无物，若非心脏还在细微的跳动，他都怀疑自己死了。

    当然，于他而言，死了也无所谓，他早就该在那个夜晚一同死去，活着只能徒增痛苦。

    或许，潜意识里他想再看看眼前的少女，看着她的阳光灿烂，看着她的灵动雀跃……

    “对了，此地是何处？”

    古灵精怪的洛小溪放跑了手上的长耳玉兔，转身不知又从哪儿摘来一枚灵果，啃食起来。

    “遗迹之外的药园。”

    “遗迹之外？药园？”

    他从未想过遗迹之外居然隐藏着一处瑰地。

    “那我……是什么来到这里的？”

    “你呀。”少女吐出果核，指向一旁辽阔且通往未知的川河：“你当时浮在水上，不知生死。至于怎么来到这里，我也不清楚。”

    顺着少女的视线望去，川河表面晶莹，浮光跃动，但水下却是漆黑的一片，就连神识都无法感知，其尽头往漆黑的虚空处漫溯，无法探其流向。

    “那是什么？”

    浮光隐动间，公孙剑舞看到了川河之上似乎游动着什么白色的事物。

    “这个啊。”洛小溪一跃而起，巧手将白色的纸船捞起，放在公孙剑舞面前。

    “也不知道是何人放的纸船，从川河的上游漫波而下。”

    …………

    斑斓世界，梧桐海域。

    秦阳在海面上停驻，附身而下，拿起一纸白船。

    “这是什么？”他疑惑。

    “说不准谁无聊，当成许愿的漂流，放置海域。”梦妩妖挽起身后的长发，风华瞬息，仅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星月都仿佛沉沦于她的妖媚之中。

    秦阳将纸船小心翼翼的打开，赫然是一张白纸，并无字迹可循。

    “说不定是恶作剧。”梦妩妖巧笑，迷了星河。

    然而，就在秦阳重新折回纸船，打算重新放置时，一段空渺，仿佛来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断续音符，传入他的脑海。

    “源……生……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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