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离无比笃定，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即便是鬼灵的扭曲模样，也透出一种处于仙尘之巅的高尚圣洁。

    换句话说，那张脸，完全是慕容清欢长开后的惊天容貌。

    “慕容清欢？”陌离试着叫道。

    他犹记得这个女人，在玄阳圣地时命令自己，喋喋不休的模样令人脑袋疼，然后被他捅杀了两刀。

    但陌离也不确定对方是谁。

    突然，陌离鬼眸之瞳发动，天穹的血月轮转，时空仿佛被定格住了，他顺势伸出手，想要抓住慕容清欢。

    白色灵体毫无反应，任由陌离猝然伸出的手掌抓过……却是一穿而过，恍若渺茫的烟雾，泛起纯净的白色涟漪。

    “嗯？无法抓住？”

    陌离再一次尝试，手掌波动，幻化出凌空之势，覆盖了大片空间。

    然而，手掌在压下的过程中，遭受到了巨大的抵抗，无论如何都无法抓住，甚至被弹飞。

    “你究竟是谁！”

    眼前此人，和慕容清欢极为相似，但当陌离对视上那双圣洁纯净的眸光，带着凌人的傲世，他就肯定，眼前绝非他认识的那个慕容清欢。

    “我是谁……？”

    白色鬼灵轻念着，声音蕴含古老的沧桑，眼眸在一瞬间迷离恍惚。

    陌离惊然，他第一次察觉，对方居然如他一般，在这片世界里拥有自我意识！

    而且她的声音如冰泉般沁润心田，如缥缈的仙雾不知其踪，恍若天外传来的仙音，如痴如醉。

    陌离更加惊诧，如果美丽的容貌是一朵只可远观的圣洁之花，那此人的声音，就是一场编织的幻梦，在对方的梦呓中，陌离仿佛沉溺其中。

    “时间太过久远……记忆早已被岁月腐蚀，只剩下零星的尘埃。”

    听着对方的呓语，明明声音很轻，却如同一柄拂尘，慢慢的扫去陌离心中的震惊和阴郁。

    “你到底是谁！”

    面对这个疑似慕容清欢的来路不明的家伙，他格外警惕。

    “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陌离盯着对方深邃如渊的双眸，想要找到片刻的悸动。

    “慕容清欢？”

    然而，令他失望了。对方的情绪仿佛宁静的星海，泛不起一丝波澜。

    “或许吧，你也如此称呼吾。”

    对方的回答，让陌离沉默。

    因为这个答案，即合理，又充斥着怪诞荒谬。

    陌离可以肯定的是，处于这片诡异之地的鬼灵，都死了！

    但是，根据已知的消息，慕容清欢根本没死！

    当时他确实想杀了慕容清欢，可对方被喂下圣丹保全了性命，而且后面知晓，慕容清欢只是昏迷。

    昏迷与死亡，这两者之间有着极其鲜明的划分啊！

    所以，既然慕容清欢没死，那眼前这个自称慕容清欢之人又是谁？

    “不，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陌离有太多未知的迷雾需要揭开，而眼前自称慕容清欢之人，一定能告诉他点什么！

    “慕容清欢压根没死！”

    “既然没死，就不会是鬼灵！”

    “鬼灵？”慕容清欢品味这两个字，这个别样的称呼令她恍惚。

    “原来你将之称为鬼灵。”

    “什么意思？”陌离蹙起眉头，难不成这些形似烟雾的没有意识灵魂的絮状物，还有其他称呼？

    他只知道，这些鬼灵是在生灵死后被他吞噬，能够助涨修为。

    至于鬼灵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一个完整的确切解释。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特罢了。”

    见状，得不到有效的信息，陌离再一次发动瞳术，定格住空间，双掌压下，想要捕捉对方。

    然而，结果依旧无用。

    慕容清欢悠悠开口，声音如幻羽般悦耳轻柔：“虽然这片空间被你掌控，但你太弱小！”

    见状，陌离散去法术，深吸一口气，注视对方。

    “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慕容清欢转过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将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慕容清欢：“理由？”

    陌离：“我让你出去。”

    “哈哈哈……这是我听过迄今为止最愚蠢的话，你连自己都自身难保。”

    慕容清欢的声音荡开阵阵涟漪，即便是嘲讽之音，也如同天籁。

    陌离：“这是我的世界，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慕容清欢的笑声渐行渐远，淡了余音。

    “你发觉了？”

    陌离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对方纯净之下隐藏至深的高傲眼眸。

    “这里，是我的灵海！”

    “换言之，即便不是我的灵海，也和我有莫大关系！”

    陌离突破【灵海境】之时，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当他将生灵死后的亡魂吞噬殆尽，灵海内便会出现相同的鬼灵。

    灵体一般都蛰伏于灵海之下，化作他力量的源泉。

    当他进入这片地界时，看到那海面之上飘过着的密密麻麻的白色魂体时，他就猜到了什么。

    直到他发现鬼眸之瞳可以在这里控制，他才敢确定此地的异常。

    因为吞噬亡魂需要鬼眸之瞳的转换，这里的鬼灵，都是他杀过的人啊！

    时间，在寂静中沉默，血月撒下的光辉遍布整片海域。

    过了许久，终是慕容清欢开了口。

    “一个条件！”

    陌离皱起眉毛，他最不喜欢别人跟他谈条件，但还是询问道：“什么条件？”

    因为他迫切的想要破开笼罩许久的迷雾。

    “帮吾夺回肉身，而且在此之前，你不得使用石门！”

    陌离：夺回？？

    这个词眼很有意思。

    重塑肉身亦或者再塑肉体他都能理解，但夺回这个词，就有了诠释。

    而且……陌离看向那堵屹立于天穹底下，海面之上的斑驳石门，对方似乎格外惧怕。

    “好！我答应你。”

    尽管陌离有很多种手段，譬如小心摸索规律，又譬如威胁，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上，他可以不必理会对方的条件。

    但是，时间不允许。

    他原本是在仙界秘境中，意外跳入一口怪井，最后流落至此地。

    他需要回去，回到秘境。

    “大道起誓！”

    “好！”

    陌离并没有废话，随即以道立誓，瞬间，冥冥之中一股力量将她们缠绕。

    “那么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慕容清欢语气平淡，宛若无风净莲，并没有因为陌离的答应而感到喜悦情绪波动。

    “你想知道什么？”

    陌离：“你是谁！”

    “吾也记不清到底是谁，时间太久，模糊了一切。但如果非要说是谁，在此之前，有个简短称谓：音神！”

    “音神？”

    这个名字，陌离压根没听说过。

    “当然，这个称谓只是残缺严重的记忆碎片里的影子。或许，你称吾慕容清欢更为合适。”

    “什么意思？”

    “换个说法，此刻的吾，是慕容清欢的残魂。”

    陌离：“残魂？”

    “一魂两魄可曾听闻？”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日我吞噬的只是慕容清欢的其中一个魂魄？”

    “但她明明没有死。”陌离记得，只有死人，他才能吞噬化作鬼灵。

    音神：“不，她死了。准确的说，是吾死了。替她而死。”

    “你的意思是，我确实杀了她，但又因为一魂两魄的原因，被吞噬的替代成了你，她活了下来？”

    音神：“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你所说的夺回，是要夺回慕容清欢的肉体？”

    音神点头。

    夺回慕容清欢的血肉之躯，要知道，他和秦阳本就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也是他答应音神的原因。

    说起来，一魂两魄的慕容清欢，以及拥有大帝传承的玲珑体都跟着秦阳，他的福泽当真隆厚。

    “你夺回肉身后，慕容清欢的神魂是否会消散？”

    音神：“不确定，但应该会。”

    她被石门吞噬了三次神魂之力，非常虚弱，想要主导肉身，就需要将另外一魄吞噬化作营养。

    “好！”陌离勾起笑容。

    他简直不敢想象，当慕容清欢醒来，发现认识的那个她变了个人，秦阳和慕容雪究竟会是何种表情！

    于此，陌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堵大门是什么？”他看向身后的诡异石门。

    音神却摇摇头，仿佛极为惧怕，甚至不愿意谈及：“吾也不清楚。”

    “那换个问题，石门背后是什么？”

    这堵诡异的石门，是成千上万鬼灵排队奔赴的目的地，微微敞开的通道里，透出灿灿白光，温暖而柔和，就像是希望般给人最炙热最强烈的渴望。

    陌离强压着内心那股被召唤的源头，克制自己。

    音神：“也不知道，或许石门的背后是真正的死亡，也可能是一片未知的诡地，又或许是轮回。”

    “那你为何惧怕？”

    当问及这个问题时，她犹豫了一会儿，瞳孔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仿佛融烙了梦魇，随后缓缓开口道：

    “吾的力量，被这堵石门吞噬过三次，吾清晰的感知到，再有一次，必然魂飞魄散。”

    陌离双眸放大，仿佛有一条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必须抓住什么。

    “你说被石门吞噬力量三次？分别是什么时间？”

    音神：“吾无法判断时间，在虚无空寂的时空太久，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随即，陌离弹指一道灵念，让对方的感应与自己的现实时间吻合。

    只听音神缓缓开口：“根据你的记忆，第一次，应该是在【朱雀古城】。”

    “第二次，在你屠戮【大乾王朝】的城池生灵，按照画面展示，你遇到了公孙玄剑。”

    “第三次，则是你进入秘境之前。”

    闻言，陌离沉默了许久，但内心却浪潮汹涌。

    这三次，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使用了脑海的系统！

    第一次，【朱雀古城】，他使用“情报”功能，得到了【重塑丹】丹方。

    第二次，他遇到公孙玄剑，察觉不对使用系统“探查”功能，得到公孙玄剑的信息。

    第三次，他为进入秘境，孤注一掷，使用剩余的反派天命值，探查出秘境的最薄弱之处。

    这三次系统的使用，都与音神的力量被吞噬时间相吻合。

    世间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凑巧之事！

    彼时，脑海里的那根线快速交织，他感觉自己要串联出迷雾的真相。

    如果说，系统的使用需要所谓的天命反派值，换言之，则是需要一种特殊的能量。

    那么，这种能量很大概率上是他吞噬的鬼灵！

    但是，历经一年多，他也屠戮了起码数万生灵，可无论如何，脑海里的数值都不曾变化！哪怕增加一点。

    他看向音神，端视了许久，穆然，他想到了什么！

    质量不可能用数量来弥补！

    音神的神魂太强，即便被吞噬了三次力量，在这片他掌控的空间里，依旧奈何不了，这便足以说明一切。

    但是，量变可以引起质变。

    数量的堆叠终究能引动变化，只是需要的数量多少，陌离也不清楚。

    但他知道，吞噬的鬼灵数量越多，质量越高，也就越好！

    而鬼灵的吞噬，于他而言，可以使得他的境界水涨船高，这是他吞噬了上万魂灵得到的结论。

    “所以，我需要更多……更多……更多的鬼灵！”

    这也就意味着，陌离需要越来越多的生灵献出自己的生命！

    所以，这一条路……

    此时此刻，陌离突然大笑起来！

    “懂了！懂了！我终于懂了！”

    所谓的反派，其真正的含义！

    多时的困惑得以解答，迷雾驱散一部分，得以窥见真意！

    他的路，从一开始就不是所谓的打压秦阳，也不是打压秦阳的因果关系之人就能获得反派值！

    打压？不不不！打压得不到任何东西！

    陌离此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完完全全的错误！

    甚至连以为的打压秦阳包括秦阳的亲友使得鬼眸之瞳得到进化也是错的！

    既然所谓的打压得不到任何东西，那当时促使鬼眸之瞳得到进化的，只有一种可能：吞噬鬼灵！吞噬了音神的神魂化作鬼灵！

    因为他当时袭杀补刀慕容清欢之时，开启了鬼眸之眼的能力！

    一直以来，他所走的路，冥冥之中都是正确的！

    从屠城开始，到炼蛊屠戮宗门，再到公孙家族的覆灭，甚至后来上万的根基弟子，梧桐世界内众多妖孽的魂灵……

    这条路，他从一开始就没走出，只是理解错了！

    这时候，陌离才明白：这条路之后，他所要面对抗衡的，是亿万生灵！

    换句话说，陌离想要变强，献祭生灵化为鬼灵这路径必走无疑，同时也能获得天命反派值！

    那么，这将是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

    待他境界抵达高峰，若想突破境界，那献祭的生灵数量，将是整个世界！

    于此，他此前所遭遇的困境，秘境的延长开启等等，都有了解释！

    为了阻止他的成长，阻止他成就大帝果位，冥冥之中必然会面对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天骄，甚至提前应对老一辈的强者！

    这不是所谓的考验和磨砺，而是真正的危机，无时无刻的危机！置于死地的危机！

    换句话说！

    他从一开始面对的：就是整个世界啊！

    ……………

    ………………………

    ………………………………

    有话说：好了，铺垫了这么久，第一个谜题也说明了答案，关于他的反派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反派值，都有了解释！

    另外，关于鬼眸之瞳吞噬鬼灵这个设定，在第2章捅杀慕容清欢时，陌离确实有开启，可以回去瞄一眼。

    然后杀害江璃月时，他并没有开启鬼眸之瞳，在42章，所以没有捕捉到江璃月的鬼灵！这个细节我记得应该没有写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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