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这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那可是自己的父亲，把自己从小养大的父亲啊，一家人在屋里吃饭，给老父亲冷水泡饭，那是人做的事吗？

    我叹息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香，香还是没灭，看来这件事也不是老爷子计较的。

    “不是，不是这个事。”我继续摇头。

    黄子平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说道：“去年，去年上半年的时候，我爹当时在我们家住。我，我故意一个星期没理他，不扶他上厕所，不给他饭吃！我想着，想着他活着已经变成了累赘，只会影响我们的生活，我就想，就想饿死他。”

    “可是被我们家隔壁的四婶发现了，四婶给我爹换了衣服床褥，还骂了我们一顿。最后我们保证会对我爹好，四婶才答应没有把我们干的这事说出去的。”

    “我，我当时真的是个畜生，我，我，对不起，爹，对不起。”

    说着话，他也流下了鳄鱼的眼泪，对着灵堂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我真的很难相信人会做出这种事！

    我看了看香，还是没灭，于是再度摇头：“不是，也不是这个，你父亲没跟你计较你做的这个事！不过，说句难听的，你还真没资格做人。”

    “我……”他抽泣着说道：“是，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爹含辛茹苦的把我们养大，现在想想，他生病的时候，我们做的那些事真的不是人做的。”

    “哎！畜生啊，畜生！”突然，门外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指着这两人，哭着骂道：“你们两是畜生啊，要是你们今天不说，我还不知道你们这对畜生做了这些事呢。”

    “你们知不知道你爹当初吃了多大的苦才把你们养大的？你们母亲不在的时候，黄子平你两岁半，黄伟六个月。那个时候，黄伟没吃的，你爹哭着求人给喂口奶，那时候，一个大男人去求人给孩子喂奶，那得下多大的决心，得被多少人嘲笑，你懂吗？可是为了孩子，他能怎么办呢？尊严，面子，他什么都不要，他只想把自己的孩子养大。”

    “还有你，黄子平，你不吃包谷饭，你爹就去找人换米！当时换米，需要走三个小时，你爹扛着一袋包谷，走了四个多小时，把鞋都走坏了，就为你能够吃上一口大米饭。可是你呢，你让你爹饿饭，你还想饿死你爹，你是人吗？你做的是人做的事吗？”

    说到这里，老太太已经蹲在了地上，她嘴里发出了呜呜呜的哭声，还说着：“大哥，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怎么就不跟我说呢。我来看你，你还笑着跟我说他们对你很好，那时候你维护这两个畜生干什么？你这辈子都是为了他们两，到头来呢？你得到了什么？”

    “哥，哥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啊！”

    我看出来了，眼前的老太太是老爷子的妹妹，也是这两大汉的姑姑。

    两人被姑姑一顿数落，泪水如同泉涌般流下！这一刻，我想这眼泪应该也不是鳄鱼的眼泪了吧。

    我看了一眼灵堂前那张黑白照片，心里顿时也是五味杂陈。

    人活一世，养大了孩子，为的是什么呢？图的不就是能够得个善终，到头来落得了个这样的解决，说实话，我真挺心疼眼前这老爷子的。

    不过言归正传，我还是要解决问题。

    “好了，香没有灭，老爷子也没有计较你们刚刚说的事，我知道二位对我，对在这外面的人都还有所隐瞒。如果你们继续这样下去，那我可能没办法帮二位了。”

    两人抹了一把眼泪，对视了一眼，跟着又讲了几件事儿，都不对！香依旧没有灭。

    看着已经燃烧得差不多的香，我认真的对两人说道：“这件事，不是你们单独做的，是你们两一块做的，好好想想吧，香快灭了，这香灭了，你们也就没机会了。”

    两人啊了一声，跟着，黄伟对黄子平说道：“大哥，你，你说吧！”

    “你说，你说！”

    “大哥，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大哥，那也是你跟大婶的主意，怎么就让我来说了。”

    两人推脱着，看上去像是在讨价还价似的。

    黄子平还想说话，但是被我抢先了一步：“行了，你们兄弟两既然那么想死，那就由你们吧！你们这事，我也不办了。”

    说着话，我心灰意冷的转身离去。

    刚走，黄子平就连忙说道：“李先生，李先生，别走，您别走！我说，我说。”

    我站住了脚跟，回过头去，淡淡的说道：“最后一次机会！不对的话，我也不帮你们了。”

    黄子平狠狠的咽了咽口水，说道：“我说，我说，我都说！我爹最近这段时间病得很严重了，我们守了他一个月，整整一个月。换着守，我们家守三天，黄伟家守三天。”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觉得他老人家要不行了，就当是尽最后的孝吧，可是守了那么久他都没有断气！这让我们都有些心力交瘁了。”

    “而且，他那时候糊涂了，每天都唠叨，说着我们小时候的那些事，说一天两天也就算了，他一直说，这让我们当时很烦！所以我就想了个主意，想着反正他那样也痛苦，于是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我们……”

    “你们谋害了你爹？”我盯着两人，心神惧震的问。

    黄子平急忙说道：“没有！我们只是不给他水喝了，他在屋内叫我们，叫得很急！我们就在门外听他叫，听他痛苦的叫着我们，然后翻下了床，我们都没有再进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们才进去，进去的时候，我爹他，他已经走了。”

    “你爹最后严重的时候，是不是喉咙里面会长东西，有水进入才会让他顺畅的呼吸。只要缺了水，他就会死？”我盯着两人询问。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埋下去呜呜呜的痛哭，脑袋在地上叩叩叩的猛磕。

    我知道，这就是老爷子想要的答案，这也是他迈不过去的坎。

    因为，香已经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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