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妈进的这个药堂叫做济世堂。

    她还真找对地方了。

    解方以前，这个药堂就是专门为八大胡同里的窑姐儿服务的，平时给人家开一些虎狼之药，帮着不小心怀孕的窑姐儿打胎。

    药堂的老板叫做朱富贵，既是掌柜又是坐堂大夫。

    解方前朱富贵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过可能是帮人打掉的胎儿过多伤了阴德，这家伙一直都没有怀上自己的孩子。

    尽管纳了几房小妾，可是没有能帮她生养的，解方前夕有一个游方铃医路过他的药堂，朱富贵当时做了一个大生意，给一家青楼配制了打胎药，赚了不少钱，心情一好就给了铃医一碗水喝。

    铃医喝水的时候和他谈论了几句，说是他整天与这些虎狼之药为伍，接触这些草药时间长了难免会沾染其药性，即便是雨露均沾，他的那些妻妾们也很难怀上孩子。

    朱富贵觉得铃医说的很有道理。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几房妻妾和他接触久了再难以怀上孩子。

    这家伙心里盘算着干脆招这个铃医在药堂里坐诊，自己在附近买个小院儿住着轻易不往药堂里来，过一段时间自己身上沾染的药性应该驱除了吧？

    他很果断的在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儿住下，铃医成了济世堂的坐诊医生。

    朱富贵也是鬼迷心窍，觉得自己的那些妻妾都不行了，花重金在一家青楼里买了一个还没开苞的瘦马。

    瘦马这种习俗形成于明清时期。

    养瘦马是一种畸形行业的代称。

    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

    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哪里知道。

    自从交钱买了这个瘦马，朱富贵就开始倒霉了。

    先是这个瘦马和一个颇有势力的公子哥私奔，人家一起逃到南边去了。

    然后就是解方以后青楼这个行业被取缔，他的钱算是白出了，可谓是人财两空，连青楼的老鸨都被遣散了，他找谁说理去？

    紧接着就是他的几房妻妾为了正妻的名分，为了能留下来和他再待在一起大打出手，最终却是各自卷了一些财物跑了，一个人都没留下。

    最后。

    连那个玲医也心动了，不仅卷了他的财物，还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将药堂所有的药材都卖给了一个从外地过来才买药物的人，拿着财物跑了。

    从那时以后济世堂算是彻底的衰败了。

    再加上青楼女子都被遣散，济世堂没了营生，越发的潦倒，要不是这家伙还在银行存了点儿钱，勉强支持了两三年，济世堂早就倒闭了。

    济世堂早就不行了，这是草药市场所有药堂经营者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

    最近。

    朱富贵却突然发起狠了，不但新招了一个伙计，还重新买齐了各种草药。

    虽然门脸没怎么收拾，但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其实这家伙是被刺激到了。

    朱富贵一直以为以前的惠仁堂和他的济世堂差不多甚至还不如济世堂呢。

    可是。

    惠仁堂却最先完成了公私合营成了草药市场众多药堂的表率，合营以后发展还不错。

    朱富贵心里就想着惠仁堂都能公私合营，他的济世堂为什么不行？

    这家伙招了个伙计，负责炮制药材、抓药，还负责扫地、打杂儿。

    药材和伙计都有了，朱富贵就申请公私合营，想着公私合营以后他就是郭嘉的工人，虽然膝下无子，但是老了以后政富总应该照顾自己吧？

    不过。

    他将申请书递上去以后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地方工业局的同志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甚至都没有过来看一眼。

    这个时候还没有进入全行业公私合营，同仁堂等大医院药堂实施工私合营以后负责医药行业合营的同志都忙着呢，哪里会顾的上济世堂？

    而且。

    地方工业局的同志打听过，济世堂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就算是要公私合营也要等到最后。

    对于朱富贵来说开打胎药可是得心应手的事情，别说一大妈有充足的理由，即便是没有，只要给钱他都会帮着开方子。

    开打胎药方朱富贵是专业的。

    很快就将打胎药给开好了。

    麝香两钱、西红花一钱、桃仁三钱、红花三钱、莪术三钱、三棱两钱、牛膝三钱、益母草三钱、黄芪六钱、人参四钱、当归三钱、川芎两钱。

    这个方子还真不错。

    不仅有打胎的药物，还有活血化瘀、补中益气的药材，可以说算是不错的方子。

    不过打胎的药材却是有些多了。

    朱富贵却不认为有什么，以前他都是给青楼女子打胎的，尽快的将胎儿打掉让那些女人“上班”才是重要的，至于是不是会损害女人的身体他可不管。

    别说是打胎的时候损伤女人的身体导致不孕不育，就是女人吃了他的药导致大出血死了，青楼的人也没找过他麻烦，都是将女孩儿抬出城外就埋了，事情就这么遮掩下来。

    朱富贵一直认为自己的药方开的很好，还没有副作用。

    两副药居然要了一大妈十五万块钱，伙计抓了药，一大妈犹豫着和朱富贵讨价还价的时候却听他说道：“你还别嫌贵，我还告诉你，除了我济世堂，整个草药市场怕是都没几家药堂会给你开这种药，就是开药也没我的方子好，你要是不愿意要就到别家去看看吧！”

    朱富贵如此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一大妈不买似的。

    权衡了很久。

    一大妈终于交钱将药拿走了。

    幸亏只要了十五万，要是多要一点儿，一大妈也许就没钱坐人力车回去了。

    望着一大妈远去的背影，朱富贵心里笑个不停。

    他这个生意属于偏门儿，不说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也是赚的有点儿狠，就他给的那些草药，成本连两万块都不到，药堂伙计是乡下找的，就这一单，伙计一个月的工钱算是有了。

    “可惜了！”朱富贵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其他药堂的人对我那个伙计说了什么，他死活都不愿意当学徒，要是愿意当学徒的话我连工钱都省的给了！”

    一大妈到四合院儿以后就开始熬药，熬药的时候心里可是思绪万千，药材熬好，喝下去以后她可能这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做不成妈妈了，严格来说也算不上完整的女人，女人该体会到的，比如说为人母的乐趣，她是没机会体会了。

    药材还没熬好，易中海就下班回来了。

    见妻子没有做饭而是在熬药，易中海询问她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有病？

    一大妈说她买了药，想要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易中海当时就急了，急忙说好好的将孩子打掉做什么。

    一大妈说反正你也不想要，留着孩子不是让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吗？

    易中海二话没说就将药锅拿出去扔了，药锅落到地上的时候摔了个粉碎。

    一大妈有些吃惊的问道：“你，你将药锅扔了做什么，一副药好几万块呢，再说了，药锅还是李家的呢！”

    “别管什么药材和药锅！”易中海重新回到屋子里以后对一大妈说道：“你怎么会以为我不想要孩子呢，无论......，无论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咱们还是好好养着，将来让他给咱们养老，亲手养大的孩子，总比依靠贾东旭这个外人强吧！”

    一大妈心情复杂的点点头。

    就在她刚要在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肚子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皱眉说道：“我，我肚子疼，也不知道药物是不是起作用了！”

    朱富贵药方里的打胎药可不少，熬药的时候水一开，有些物质就挥发了，一大妈就守在炉子旁边，可能是有些影响了。

    易中海心里焦急起来。

    托里和一大妈的事情算是意外，这回妻子要是流产，再让她怀上可就不容易了。

    易中海拉着一大妈就去了轧钢厂医务室让姜山瞧病。

    姜山听说一大妈是想要打胎却后悔了，不过闻着正在熬制的药物也有了反应，心里大惊。

    打胎这种事情孕妇的反应根本就不一样。

    一大妈也就怀孕两三个月而已。

    有的孕妇在这个时候打胎、流产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反应，有的会下体流血，甚至有人服用了打胎药后会大出血危及生命。

    谁知道一大妈是什么情况，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没有?

    刚刚一大妈只是肚子疼了一下，就算是把脉也不会这么快的出现征兆的。

    姜山实话实说：“她的这种情况我真的无能为力，还是让她到医院妇产科看看，妇产科医生经历的多，人家也许能给她一点儿建议！”

    刘启和李林在旁边听着都没有参合这件事情。

    刘启知道即便是到了医院妇科也没有什么仪器能检查出一大妈究竟是不是流产了，他对这件事情无能为力。

    李林则是根本就不想参合易家的事情。

    易中海阴沉着脸，带着一大妈去了京城大学医院那边，这家可是大医院，而且离的也不远。

    等到了医院妇产科，医生听了一大妈这种事情也有点儿无可奈何，最后斟酌着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开一点儿安胎药，至于能不能将胎儿保住要看孕妇下一次的月经情况和脉搏情况，如果到时候依旧是怀孕的迹象那就继续开安胎的药，如果到时候发现孕妇真的流产了，只能开消炎药期待能够再次怀孕！”

    医生看了看一大妈，有些话却是没有明说。

    就一大妈这年纪，还是结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第一次怀孕，流产过后可能就没有希望再次怀孕了。

    想要孩子？

    这辈子怕是都难了！

    易中海夫妻两个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自家事情自家知道。

    就算是孩子流产之后医生将一大妈的身体重新调理好，她再次生孩子的可能也不大。

    李林回医院家属院小院儿吃午饭的时候特地对李平安几人说这段时间就别让秦淮茹去四合院儿了，一大妈也不知道是想用什么虎狼之药打胎，只是闻了闻药味儿就出现问题了。

    一大妈肚子里的孩子可能要流产。

    李平安、徐氏、秦淮茹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想着易家两口子八成是确定了易中海还是不能生养，孩子很大可能就是托里的，要不然，一大妈发什么疯，盼望了一二十年的孩子终于来了，她能舍得打掉？

    徐氏说道：“这段时间咱们家的人还是尽量别去四合院儿了，要去也是我一个人过去，等淮茹将孩子生下来再说！”

    李平安等人点了点头。

    徐氏又说道：“易家的事情咱们李家不能去参合了，你们父子别逞强，一大妈打胎也好，保胎也罢，你们别给她乱治！”

    李林说道：“你就放心吧，现在易家的人和隔壁老太太看病都不找我了！”

    李平安说道：“别说是她，就是医院妇产科我也很少过去了，轻易不去那边做手术！”

    吴泽知道自己父母的往事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也许是为了弥补吧，这家伙拼命的接手术，只要是自己能做的手术都接了。

    还别说。

    他这么一忙碌，什么心里阴影，什么心里障碍都忘记了，做起手术来又快又好。

    李平安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发什么疯，不过有人代替他去妇产科做手术他自然是愿意的，免得沾染上什么能够遗传的细菌、病毒，再传染给家人。

    丈夫和儿子如此说，徐氏终于满意！

    易中海夫妻两人着急去看病，走的匆忙，连药锅也没有收拾。

    贾张氏这家伙是好管闲事看热闹的，易中海夫妻两人走了以后她还特意到易家门口看了看，心里纳闷儿，怎么刚刚熬好的药就这么扔了？

    多可惜！

    从京城大学医院里出来，易家两口子并没有立即回家，他们先找了个饭馆儿吃饭。

    吃饭的时候夫妻两个小声说着话。

    易中海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安慰道：“你别多想，我不是不给你钱让你做棉衣，不是月末了吗，我手里也没钱，等我从银行里取了钱再多给你一些，咱们两个都做几件棉衣！”

    一大妈点点头。

    吃完饭，易中海付账过后两人一起从饭店里出来，一大妈劝说丈夫回去上班。

    易中海摇摇头说道：“上班是小事儿，药锅和药还在门口儿没有收拾呢，我先过去收拾了，你再回去，可不能再让你闻那些药了，至于上班？就算是一下午不去也没什么关系，而且，即便是我没打招呼，东旭见我没过去也会帮我和车间主任请假的！”

    一大妈觉得丈夫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这么温柔、体贴过，心里很高兴。

    两人一起到供销社重新买了药锅，易中海到四合院儿将破碎的药锅以及药物残渣收拾了，又将剩下那副打胎药也扔了，甚至还开窗户通风过后才让一大妈回到家里。

    夫妻两个一起回四合院儿的时候在前院儿碰到了三大妈。

    三大妈正在收拾一些杂粮，小女儿阎解娣在她身边跟着。

    见易中海夫妻两个过来，三大妈笑脸相迎问道：“他一大爷，没有去上班啊，还买了药锅和草药回来，你们这是给谁熬药？”

    阎埠贵回家吃午饭的时候听说妻子借给一大妈十万块钱就有些不乐意，甚至担心易中海不还钱。

    别说不还钱，就是拖延几个月再还钱他们家也受不了。

    三大妈打保票说一大妈不是那样的人，易中海工资高，他还能昧着良心不还钱？

    和丈夫为了借给一大妈钱的事情争了几句，这个时候三大妈还能如此和颜悦色的和易家两口说话已经算不错了。

    谁能想到。

    一大妈虽然没说什么，易中海却有些不乐意，他冷着脸说道：“阎埠贵家媳妇儿，我可告诉你，往后你长点儿记性，别到处借给人家钱，显摆什么，好像你们家挺有钱似的，你们家究竟是什么情况大家不知道，装什么装？”

    好好的养老人选差点儿就没了。

    易中海心里也是憋着火气呢。

    见识了一大妈的敏感，他是不敢再对妻子说重话，将心中的那点儿火气都撒在三大妈身上。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三大妈觉得自己挺委屈，立即争辩道：“我有什么好显摆的，我家老阎只是个小学老师而已，工资不高还要养活一家好几口人，大家都知道整个四合院儿我们阎家算是生活艰难的，我真没那意思，只是觉得当时你不在家，一大妈不凑手了，我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举手之劳而已，你回家以后再将钱还给我就是！”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是好心办坏事儿，你知道不知道，我妻子拿着你借的钱想要去买药打胎！”易中海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五万块钱的票子扔给一大妈，又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她买的药多么严重，别说吃了，就是闻上一闻她肚子里的孩子差点儿打掉，孩子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要是真没了，我，我和你们阎家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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