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院化验科和血库都是新建的。

    虽然协和医院的人过来给她们进行了培训，可是负责验血的化验员原来就只是个护士，平时也看不出来什么，遇到紧急事情的时候就出事儿了。

    人命关天。

    外科这边的护士去告诉化验科的时候负责检验血型的化验员心里就着急了，头昏脑胀的，将血型检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再报告到血库，血库那边也是手忙脚乱的，等她们查看血液的时候居然发现A型血没有了。

    六院这边虽然有自己的血库，但是和协和医院、京城大学医院还是有联系的，前两天京城大学那边急用血液就到六院血库里取了几袋。

    六院的规模和协和、京城大学医院等还是有差距的，输血的事情也不是经常遇到。

    别说其他人。

    就算是李平安也是能不输血就不输血的。

    因为这个时代检验血液的手段有限，不能保证血液里绝对没有细菌、病毒或者其他致病因子。

    血库管理员没太在意，并没有及时向上面打报告补充。

    血库的人又骑自行车到京城大学医院调剂血液，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手术时间过半。

    再加上李平安及时的进行了血管吻合，出血止住了，他就没有让手术的时候再输血，为的是阻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既然患者生命体征稳定就别输血了。

    手术成功。

    患者被送到病房以后小露开口说道：“术后用什么药，还给他输血吗？”

    “输血吧！”李平安说道：“用青霉素，肝素还有葡萄糖溶液！”

    小露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到现在为止李平安还没有见到患者家属，可能还没有交过医药费，不过那个时候都是治疗为先，先看病后交钱也是可以的。

    患者情况还算稳定。

    李平安刚要从病房离开就见一个微胖的女孩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宋石就哭着喊“哥哥”。

    来的正是宋雅。

    李平安劝说道：“姑娘，你哥哥刚刚做完手术，你别太激动，也别让你哥哥太激动，否则对他的身体不太好！”

    宋雅急忙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不再哭了，她用一种很是期待的声音问道：“我哥哥，我哥哥好了，没事儿了吗？”

    李平安叹息了一声说道：“只能说是手术很顺利，现在看起来情况还不错，至于能不能彻底康复还要看后续情况！”

    “妹妹，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儿！”宋石皱着眉头，忍受着痛苦说道：“你现在看清楚秦淮河那家伙是什么人了吗，他根本就不是人，急眼了就敢拿刀杀人，他是你的良配吗，听哥哥的话，忘了他吧，在咱们公社找一个能干活、能照顾你的男人好好生活吧！”

    “你身上还不疼是吧！”赵婉蓉开口说道：“你都这样了，先顾自己吧，好好躺着，说话的时候要是牵动伤口可有你受的！”

    宋石急忙闭嘴了。

    患者又一次提到了“秦淮河”这个名字，李平安更加狐疑。

    看着小露给宋石用了青霉素、肝素，然后是输血，最后又输了葡萄糖溶液。

    患者情况稳定，居然慢慢睡着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李平安到药房去接秦淮茹。

    两人从药房走出去以后李平安就问道：“淮茹，你二哥秦淮河是不是进城了？”

    秦淮茹见丈夫脸色有些不好看，急忙问道：“他确实是进城了，过来找我借钱我没给，怎么，他又去找你借钱了，你，你别搭理他......。”

    说话的时候她发现丈夫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急忙询问究竟是怎么了。

    “你听我说，不过别急！”这么大的事情他是瞒不住的，将事情说了，又道：“我怀疑捅了那个年轻人的就是你二哥......，咱们先回家去吧，我先把你送回家，之后再去派出所找钱明问问情况！”

    “还用问吗，那个青年肯定是宋雅的哥哥了，我知道她是有个哥哥的!”秦淮茹当时就哭了，说道：“为什么啊，二哥不是和宋雅好上了吗，怎么会捅了她哥哥？”

    李平安带着妻子一起回了家属院小院儿。

    他们刚到家就发现钱明也在。

    钱明是认识秦淮河的，毕竟这家伙进去过一回。

    看到钱明这么焦急的来找自己，李平安基本上已经确定捅人的就是秦淮河那家伙。

    “钱明！”秦淮茹急忙问道：“是不是我二哥秦淮河又犯事儿了，将人捅伤的人就是他吧！”

    秦淮茹如此说。

    钱明已经知道李平安夫妻知道这件事情了，他开口向李平安问道：“李医生，那个被捅伤的人怎么样了，他，他没死吧！”

    “没有！”李平安说道：“我给他做了手术，缝合了伤口，应该不会出什么大意外！”

    其实。

    李平安也不确定宋石究竟能不能脱离危险，毕竟是做了血管吻合手术，要是吻合的两端出现炎症、凝血形成血块儿，可能病情还要反复。

    可以说现在宋石还有性命之忧。

    不过。

    为了安慰秦淮茹，李平安只能这么说。

    “钱明，你实话和我说，我哥哥是不是要坐牢，是不是要被......。”秦淮茹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

    自己二哥是故意伤人，伤者就算是没死他也要坐牢，要是人家死了，他要抵命的！

    钱明点了点头，说道：“好在人救过来了，不会要他的命，顶多做几年牢罢了！”

    他也没有隐瞒。

    事情的严重性必须要让李平安夫妻知道，尤其是秦淮茹，她要有个心理准备。

    钱明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

    秦淮茹脸色很难看，不过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少吃，就算是她伤心不想吃饭，孩子还需要营养呢！

    吃完饭。

    李平安对秦淮茹说道：“今晚我到医院值班，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伤者出事儿，我只要能把他的命保下来，你二哥就能少判几年！”

    秦淮茹流着眼泪点点头。

    李平安在病房守了一夜，宋石病情并没有出现反复，他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的情况。

    应该是输进身体的血液没问题，肝素也起到了作用，吻合的血管内没有出现血块儿等病变。

    第二天王春燕到办公室上班的时候听小露等人说李平安在伤者病房守了一夜，撇撇嘴想道:“不就是做了一个血管吻合手术吗，用的着这么拼命的彰显自己，怕别人不知道你将手术做成功了，放心，大家都知道你了不起了！”

    李平安找到冉倩将秦淮河二哥的事情说了，又道：“这两天我怕是不能做手术了，必须守着那个患者，保证他不会出问题才行！”

    冉倩答应道：“你放心吧，只要不是太复杂的手术我都不会给你安排活儿的，你好好看着那个伤者吧，他是咱们医院第一例血管吻合手术实施者，要是能顺利出院，咱们医院也光彩！”

    青霉素、肝素、葡萄糖连用了三天，宋石病情稳定，李平安知道他的命算是保住了，松了一口气。

    回家的时候发现秦淮茹父母也来了。

    他们从秦淮茹口中得知了秦淮河的事情也是焦虑万分。

    秦父说道：“我们这就回家拿钱，将宋雅他哥哥的医药费给出了，好好表现，争取让民警同志宽大处理吧！”

    此时农村是没有免费医疗的。

    只有干部是公费医疗，工人们的医疗费是由工厂代出的，就是工厂为每个工人出一部分医疗费，生病了就能用这些费用支付医疗费。

    一五几划以前城市人口之占全国总人口的百分之七点三，一五几划结束时也不过是百分之十出头。

    当时的大部分国人都是享受不到免费医疗的。

    直到电视剧开始那一年的六月二十六号的时候伟人提出了影响整个郭嘉医疗体系改革的六二六指示。

    根据这个指示，卫生部将工作重点放到了农村，出台了合作医疗的政策，根据这个政策，合作社每年都会为社员缴纳一定的医疗费，社员只需要象征性的每年缴纳一块钱就能接受免费医疗，和城市里的工人待遇差不多。

    六七十年代参加合作医疗的人口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七八十，真正是给了一代人的实惠。

    可惜。

    改开之前实行土地承包到户，集体经济瓦解。

    当时的人不愿意为其他人缴纳医疗费，自己要是参加了医疗合作却没有生病不是亏了？

    参加合作医疗的人越来越少，最后这种制度无疾而终。

    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合作医疗基本上没人参加了。

    宋石的医药费还是要出的。

    青霉素虽然价格降下来了。

    但是肝素是进口的。

    住院费、手术费、医药费等等加起来，等到宋石出院的时候至少要七八十万块，就算是不到一百万块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们不用回家拿钱了！”李平安说道：“这钱我帮着拿出来吧！”

    宋石的医药费对秦家来说可不少。

    秦父、秦母要是拿出这笔钱，估计生活都要受到影响。

    再加上少了个劳力，秦淮茹的大嫂也怀孕了需要家里给她们贴钱，秦家可谓是雪上加霜。

    李平安担心秦淮茹着急，还不如将这笔钱承担下来。

    秦父苦笑着说道：“麻烦你们了，淮河，淮河他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吧！”

    “我只能说宋石已经保住性命了！”李平安说道：“至于其他的，就看将来怎么判了！”

    秦父、秦母两人也不敢回家，一心想要留下来等着看儿子的结果。

    李平安本来想着要将杂物间收拾出来一点儿地方让他们住下的，可是秦父、秦母坚持要到医院病房里伺候宋石，想要争取他的原谅。

    秦淮茹说道：“平安，你别管了，让我父母去病房陪着宋家兄妹吧，要是能够得到他们的原谅，我，我二哥也有可能会判的轻一点儿！”

    李平安答应了，他不再多管。

    秦父、秦母住进了宋石的病房端屎端尿的伺候他，原先由宋雅做的事情他们都做了。

    即便是偶尔宋石骂他们几句也忍了。

    秦父、秦母虽然和宋石不是一个村的，但却是一个合作社的，平时在一个地方干活儿，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没有秦淮河这档子事儿也许两家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秦父、秦母如此做法，到最后宋石也没脾气了，只能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知道你们心里存了让我到派出所帮你们说好话的心思，不过我是不会去的，就算你们将我的医疗费都出了，就算你们没日没夜的伺候我也不行！”

    顿了顿，宋石又说道：“你们不是有一个很有本事的女婿在六院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他过来，既然有这层关系，你们帮我出医药费的时候肯定能便宜不少吧！”

    “你见过他的！”秦母看了看左右没人，护士也没在病房，开口说道：“你的手术就是我女婿做的，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他在病房里守了你两天两夜！”

    宋石沉默了。

    李医生是秦淮河的妹夫？

    他从来都没有说过！

    也没有提起过让自己给秦淮河说情的事情！

    术后。

    宋石在医院里住了七八天，伤口好了才出院。

    李平安嘱咐他最近一段时间要多吃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

    宋石答应。

    宋石的父母在他住院第三天就找过来了，当时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期间宋家人又来过两次。

    宋石赶的马车也让他们带回去了。

    他出院的时候父母过来接兄妹两个。

    宋石本来是要直接回家的，不过宋雅却是有些不忍心，她和父母商量过后还真到派出所看秦淮河了，还对派出所的民警说秦淮河当时是急眼了才捅了哥哥宋石一刀，他并不是谋划好的，因为凶器是自家马车上的割豆腐刀。

    这也算是给秦淮河求情了吧。

    不过。

    他当着民警的面对秦淮河说两人算是彻底的掰了，她不可能和一个伤害自己哥哥的人好，更不可能和这样一个人成亲，无论秦淮河被判多少年，哪怕是无罪释放她都不会等。

    “忘了我吧，就当咱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好过！”宋雅开口说道：“我答应我哥哥了，回去以后就找人嫁了，也不知道你会被判几年，也许你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秦淮河叹息了一声，麻木的点点头。

    他可没说让宋雅等自己的话。

    因为他知道宋雅根本就不会等他。

    人家已经打定主意要嫁人了。

    宋雅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平安从家里拿了钱，帮着秦家给宋石交了八十多万块钱的医药费。

    秦父、秦母又在李家住了几日等候结果。

    很快判决就下来了。

    秦淮河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

    当初侯二捅杨文英那一刀可比宋石严重多了。

    侯二之所以没事儿是因为两家人私了将事情压了下来。

    这个时代的司法体系还不健全，基本上是沿袭以前的制度，民不报官不究。

    但是秦淮河这次不同。

    他捅人的时候那么多人都看着呢，而且有人到派出所报了案，他跑不掉的。

    判决下来以后这家伙就被转移到了看守所服刑。

    秦淮茹对李平安说道：“这回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将宋石抢救过来，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二哥不死也要被剥一层皮，只是判了一年，已经很好了！”

    李平安说道：“我和钱明谈过了，他要是在监狱里表现好可能还有减刑的机会，提前一两个月就能出来，经过这件事情他要是能受到教训老实做人最好，要是还是整天想着惹是生非，咱们也管不了他！”

    “我，他的事情我以后再也不会管，我就想着快点儿将孩子生下来！”秦淮茹说道。

    秦父、秦母也要回去了，临走之前叮嘱秦淮茹和李平安别将秦淮河的事情告诉秦淮江夫妻两个，毕竟秦淮茹大嫂还怀着孩子呢，能不让他们知道就别让他们知道了。

    “我们知道了！”秦淮茹说道：“我和平安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哥、大嫂的！”

    过了小年。

    腊月二十四。

    这一天是妍妍的生日。

    中午的时候徐氏还给她煮了鸡蛋，想着外孙女要是过来就给她过生日。

    只是。

    妍妍压根就没有过来。

    李平静又怀孕了，她在家里的地位提高了不少，早上就给女儿煮了鸡蛋，算是给妍妍过生日了。

    直到下午的时候妍妍都没有过来。

    晚饭的时候鸡蛋让李家人给分吃了。

    正房外面的两个火池子也没有闲着，徐氏经常用它们来烧水，每天晚上李平安夫妻两个都会有大半木盆热腾腾的洗脚水。

    有时候徐氏还会使用火池子烤一点儿馍片甚至是烤鸭。

    徐氏自制的烤鸭当然比不上在饭店里买的好吃，不过便宜。

    腊月二十五。

    徐氏炸了丸子、麻花等等，妍妍依旧没有过来。

    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要是往年，过年的时候外孙女差不多每天都往李家跑，今年不过是住的稍远一点儿，妍妍就不来了。

    她哪里知道。

    周家也是今天炸丸子，赵氏觉得自己丈夫能挣钱了，李平静又怀了孩子，所以炸的东西就多了。

    妍妍在自己家就能吃的饱饱的，当然是不会往外婆家来。

    李平静也想着要待在家里保胎，所以也没有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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