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若是反抗、争辩，大闹一通，你觉得以师伯曾经的所作所为，他会不会直接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用斩魂剑杀了我？”

    “会！他一定会的！他还会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真是魔族，生来便狡诈多端’……”

    “所以我只能在他动手前，在那么多人面前自刎谢‘罪’，让他再没有对我动手的理由，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我的灵魂……”

    “我也知道，以你的性子，一定会护好我的肉身，保住我的灵魂。只要灵魂不灭，我就还有机会……”

    “只是……唯一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会千方百计的复活我……”

    说罢，江漓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笑了一声，“笨！！！”

    容清羽也不气恼，甚至很温和的应道，“嗯，我知道的。”

    江漓有些语噎，又似是恨恨的瞪了眼容清羽，最终无声的叹了口气，“可不可以……最后再帮我一个忙？”

    “我……还帮得上你吗？”

    “……嗯，别的人没你好骗。”

    “好。”

    江漓从头上取下木簪，‘咔嚓’一声掰断，从中取出藏在里面的一粒只有黄豆大小，通体血红色，隐隐有灵力流转的丹药。

    将丹药放在容清羽的掌心，江漓垂眸看着那粒丹药，艰难的移开目光，“保护好它，千万不要让它落入他人之手。除了你，任何人都不可以，游风也不可以！”

    “可是……江小漓，你知道的，我……保护不了多久。”

    “如果实在到了保护不了的时刻，就吃掉。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落入他人之手，否则……我会死……不，比死更可怕。”

    容清羽脸色瞬变，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江小漓……是谁在……”

    “我跟你不一样。什么天下苍生，什么众生皆苦，我根本就不在乎。”江漓避开容清羽的视线，别过头，打断了他的话，“但……我可以给你提个醒。”

    “很快，妖界就会大举进攻人界。人类的胜算，很低，几乎没有。”

    “在妖帝的手中，有三名医师。他们有的负责研制各种毒药；有的负责研制各种治愈伤势的丹药……他们研制出的那些药，很有意思，不容小觑。”

    “如你所想的一般，我也是其中之一。他们研制的那些毒药、医治伤势的疗伤药，我也尝试过，但并不擅长。”

    抬手，指着地上的早已经死去的妖怪尸体，“我擅长这个跟……像这样的妖怪，我弄了多少出来，嗯……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还挺多的。”

    “其中，不乏有比这些妖怪强大百倍的存在。”

    “玉城的是我。双溪城的是一个叫似水的女人，住在一个叫杏花巷的地方，至于另外一个，三年前就死了。不过……他的那些药方，大多都在妖帝手中。”

    “快些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说罢，江漓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朝着了无和尚跟东方朔走去。

    走了没两步，手被容清羽一把拉住，“妖帝……你背后之人是妖帝？那……那你将些告诉我，你……怎么办？他定然不会轻饶你的……”

    江漓回过头来，嗤笑一声，“你还是多想想自己，想想这岌岌可危的人界吧。我可轮不到你担心。于他而言，我可是极重要的存在，他……不会动我分毫。”

    用力将手从容清羽手中挣脱出来，“我是魔，我已经要准备去魔界了。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这次，再没有人从背后拉住自己的手。

    唯有一道竭力压抑的声音，温和的从身后传来，“……那你……保护好自己。还有……对不起，明明那时就说好了要保护好你，要跟你一同飞升的，结果却……”

    江漓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与了无和尚他们，一步一步，慢慢走远。

    “崽，”东方朔从江漓眉心处飞出，扭头看向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容清羽，皱巴着张脸，干巴巴道，“你要是实在喜欢那个小白脸的话，将他一同带回魔界养着玩玩儿也不是不可以……”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他了？”

    “本座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

    “果然，年纪大的人，就是容易老眼昏花。”

    “嘿，你这倒霉孩子！”东方朔气得直跳脚。

    一扭头，瞧见一旁的了无和尚，看了自己一眼，无奈的摇头。

    顿时，就更气了。

    “秃驴！你什么意思？！！”

    了无和尚茫然又无措，“啊？啊？？啊？？？贫僧……什么都没做啊……”

    容清羽站在原地，目送着江漓远去的背影。

    指节分明的手，将江漓交给自己的那粒丹药紧紧攥在掌心。

    “主人……”见江漓离开，游风走回到容清羽身边，“别难过。”

    “我没有难过，只是有些担心……”容清羽收回目光，“没有了我的灵魂力量压制，那道残魂苏醒了。”

    “如今江小漓有这般手段，”垂眸，看着身旁的那些妖怪尸体，“我怕那道残魂会伤害她，会利用她……虽说妖界与人界的入口早已关闭，可……风，跟上，暗中保护好她。”

    “主人……那你怎么办？”对上容清羽的目光，游风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好……我明白了。”

    正要走，游风又再次回过头来，“主人，小主人已经彻底成了魔，你……还要那样做吗？现在仙门百家都在通缉小主人，就算小主人不再是魔，他们也不见得能容得下小主人……”

    “但至少，她能保护好自己……”

    游风垂下眼眸，“主人……保重。”

    铃铛声，在风中散去。

    眼前，再没有游风的身影。

    “妖界……”

    “相安无事了数千年，这份平静，终于又要被打破了吗……”

    “江小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容清羽的指尖慢慢蜷缩，转过身去，喃喃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十三楼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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