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还是比较念着淳于越的，哪怕二人经常打嘴仗。

    看完报纸之后，便吩咐家仆备好车驾前往淳于越府上。

    ——

    淳于越府上。

    李斯前去叩门。

    开门的乃是淳于越的家仆。

    这淳于越的家仆，一见到是登门者乃是廷尉李斯。

    当即就恭敬的将其迎了进去。

    按理来说家仆的地位并不高，一般是没有权力让拜访者进门的。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拜访者是主人的好友。

    那种关系比较好的，通常就可以不用特意通禀，主人若是没有特意吩咐。

    那么直接按照常规招待便可。

    李斯点了点头，跟着家仆进了淳于越府上。

    随后开门见山的道：

    “我是来找你家主人的。”

    “淳于仆射呢？”

    家仆闻言则是摇了摇头：

    “廷尉大人......主人他出门了，暂且不在府上。”

    李斯听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淳于越他怕是故意不见客吧？”

    “老夫还不了解他吗？”

    “你速速去禀报，就说是老夫来看望他了。”

    家仆摇了摇头解释道：

    “廷尉大人，主人他今日真的外出了，前去仙府大人府上了。”

    李斯不由得怔了怔......这怎么和他想的有点不太一样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李斯才开口道：

    “淳于越他今天难道不应该郁郁寡欢的在家中吗？”

    家仆听后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李斯，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而是实话实说：

    “廷尉大人......我家主人今天心情挺不错的，哪里会有什么郁郁之情。”

    李斯听到淳于越家仆都这么说了，便也不再质疑。

    一开始他质疑，那是他怀疑淳于越被气得不想见客了才那样说。

    这家仆，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蒙骗他。

    故而李斯只得略感茫然的离开了。

    家仆见李斯要走，连道：

    “廷尉何不在府上小憩一二，我家主人应当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便能回来。”

    李斯闻言则是摇了摇头。

    他来这是打算宽慰宽慰淳于越的。

    既然淳于越似乎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甚至还有心情外出。

    李斯自觉得是没必要再多做停留了。

    仆役见状只好恭声送李斯离开。

    ——

    李斯坐上马车。

    看着马屁股上用来装粪的袋子，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冲着前面的车夫开口道：

    “调头，带我前去仙府的府上。”

    他有点好奇了。

    这淳于越怎么还去仙府那里了。

    他在和仙府谋划什么呢？

    总不能是打算推行儒家吧？不应该啊！

    李斯如今已经没有和李意争雄的想法了，仙术府的各种惊为天人的仙术频出。

    他李斯如何能争得过？

    所以李斯把重心放在了如何完善律法方面了。

    做好自己该干的就行了。

    ——

    炼药研究院。

    淳于越此刻正和李意交谈着。

    这会儿还没到下午，嬴荣禄等人自然是不在此处。

    所以会客厅内也就只有李意和淳于越两个人在。

    “没想到仙府这府上，竟然还豢养了此等猛兽。”

    “倒是生得有些奇怪，竟然是黑白二色。”

    淳于越望着庭院里打滚撒泼的熊猫开口感叹道。

    淳于越本来是齐人。

    所以并没有见过熊猫。

    只以为是一种长相奇特的熊。

    方才进门的时候，他还被这熊吓了一跳。

    虽然年轻的时候身手不凡，面对那种体型不大的猛兽亦不惧怕。

    但是如今终究是年纪大了，忽的看到两头熊还是有点腿软的。

    还好这两头熊看起来傻乎乎的，一直抱着竹子在啃。

    这一幕，让淳于越想到了诗经中所言的“驺虞”。

    李意听后摇了摇头：

    “此兽虽是猛兽，性情较为温顺，好食竹，少食肉。”

    “仆射无需担忧。”

    “养其在府上......乃是为了感悟其身上的阴阳平衡以及中庸之道。”

    淳于越听后则是眼前一亮：

    “看来此兽真是那瑞兽驺虞了，难怪会被仙府你养在府上。”

    不由得又望了望。

    ——

    随后淳于越颇为感激的道：

    “今日登门，主要是为了感谢仙府的仁义。”

    “一本书印刷之费竟只收两百钱，老夫感激不尽。”

    昨日李意计算了一下成本。

    想到淳于越此举有利于精神建设，故而也就没有再收淳于越高价。

    只把成本翻了个倍。

    自然让淳于越感动不已。

    谁不知道想找印刷厂快速印书，都是千钱起步的？

    没想到如今竟然只需两百钱，这已经是白菜价了。

    毕竟这本书的字数很多，足足有两万字。

    论语也才一万来字而已。

    当然淳于越所书的内容。

    并不像论语那般短小精悍，其中多有解释和论述，用来论证仙儒之说的合理性。

    故而字数才会显得这么多。

    要不是如今仙纸普及开来，可以订装成册。

    他这一本《仙儒》，用竹简来写怕是能装满小半个马车。

    ——

    “仆射能为儒学探寻新方向，我自然是应当支持一二，这算不得什么。”

    李意十分谦虚的道。

    毕竟虽然赚的不多，但是还是赚啊......淳于越印书仍然要花上不少钱。

    淳于越倒是没想那么多，而是开口道：

    “仙府我昨日听闻，你关于这仙儒之说还有一些别的看法。”

    这是昨日相里溪告知其印刷价格之时，一同带到的话。

    淳于越今日上门除了感谢李意的优惠价格外，便是来询问此事的。

    李意点了点头：

    “仆射，今日的报纸你应当看了吧？”

    “关于那叔孙通博士的言论还有其他儒生的言论，仆射你可有什么想法？”

    淳于越听后点了点头，神色颇为淡然的道：

    “这倒是在老夫的预料之中。”

    “老夫会背上不少骂名，但是同样的，亦会有不少儒生买老夫的《仙儒》。”

    “他们肯定想从老夫的书中，继续驳斥老夫。”

    “他们是否认同老夫并不重要，争议和骂声越大越好。”

    “只要能够有儒生因此买老夫的仙儒观看并且从中受益，老夫便算成功了。”

    淳于越很明白，他的举动肯定会受到儒生抵制的。

    这是必然会出现的，他从没想过逃避。

    而且大家骂的越狠，届时买自己的《仙儒》的人也就越多。

    不论是看热闹的，还是想要以此抨击自己的，肯定都会买来看。

    到时候，自己的思想也就能传播开来了。

    淳于越认为，一定会有志同道合之儒生愿意和自己一同研学仙儒。

    到时候儒学中兴有望，自己背上些许的骂名又算什么呢？

    ——

    李意听了淳于越的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仆射你倒是还懂得制造热点来营销啊......”

    淳于越听后则是一脸茫然：

    ......制造热点？......营销？

    呃，啥意思？

    李意随后将“热点”和“营销”的大致意思解释了一下。

    “仆射，这热点就是在一定时期内引起广泛关注或讨论的事件、话题......”

    “营销则是为了推广售卖某一事物而使用的手段。”

    淳于越听后点了点头：

    “听仙府所言......那老夫这确实是制造热点来营销。”

    “仙府你解释的倒是通透。”

    李意听后却摇了摇头：

    “可是仆射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若是那些负面的争议太多了。”

    “岂不是会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观感。”

    “明明你所书的内容并无问题，但是人们却天然对你的看法抱有成见。”

    “到时候，他们便无法用一个公平客观的角度来看待仙儒了。”

    “人大都是从众的。”

    “看到身边的人说你有问题，他们自然而然的......也会认为你有问题。”

    “往日仆射你乃是儒生之首，当世大儒，大家自然会认同于你。”

    “如今的情况，却和往日不太相同了。”

    “这印刷所需要的时日可不短，若是儒生们日日指责仆射你，他们心中都会默认仆射你的仙儒之说为错误的。”

    “如何还能以公正客观之心看待呢？”

    淳于越听后不由得怔了怔，

    思索了许久后一脸认同的道：

    “仙府所言在理啊......”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此事确实是不得不防。”

    “仙府可有方法教我？”

    淳于越本来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

    骂名再多又何妨？

    只要看到自己的《仙儒》，认真品读一番。

    有远见的人，自然能够理解自己。

    不过如今听仙府这么一说，也确实很有道理。

    要是那些人带有成见来看自己的学说，还真有可能无法理解自己。

    到时候仙儒之说，就无法真正被世人所理解了。

    儒学中兴将会艰难许多。

    ——

    李意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仆射莫急，我让你前来，自然是有办法的。”

    淳于越赶忙问道：“何法？”

    “我们可以利用......舆论的力量。”李意轻声说道。

    “不知仙府，这何为舆论？”淳于越显然不懂李意的这个词儿。

    “仆射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公众的议论或民众的意见，天下人对此事的看法。”李意大致解释了一下。

    淳于越点头表示理解。

    “当前最紧要之事，便是引导舆论走向，让众人了解《仙儒》的真正内涵。”

    淳于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如何引导？”

    李意继续道：“可借助一些有权威之人的评价，或是举办一场辩论会，邀请各方人士共同探讨，借此来消除众人心中的疑虑。”

    淳于越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此法......犹如当年稷下学宫的辩论？”

    “如此一来，确实可让更多人提前了解《仙儒》。”

    李意继续道：

    “不仅如此，还可在辩论会上设置一些奖励，吸引更多人参与。”

    “同时，加强与其他学说之间的交流，取长补短。”

    淳于越听后认同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疑惑的道：

    “可是仙府，这种辩论......一般都是难以争辩出高下的。”

    “若是不能辩出高下，其他儒生怕是还会对仙儒学说抱有成见，又如何能引导舆论呢？”

    虽然淳于越对于仙儒学说十分自信，但是辩论这种东西。

    其实是很难把某一方辩赢的。

    你就算辩赢了，对方厚着脸皮说自己就是没输，你也拿他没办法。

    就像淳于越和李斯，两个人以前经常争辩，反正争辩来争辩去......最后仍然是谁也不服气。

    ——

    李意听后则是笑着摇了摇头：

    “仆射，你要对自己有自信。”

    “你要对自己的仙儒学说有自信。”

    “你觉得百姓黔首们若是听到你的仙儒之说后。”

    “是会支持你呢？”

    “还是会支持其他指责你的儒生呢？”

    “如今咸阳百姓日日听报，民智已是大幅提升。”

    “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到时候，仆射您再按照仙儒中儒生的行事标准帮扶百姓。”

    “他们感激之下，自然而然便会如你所言的那样......成为仙儒学说的儒生之源。”

    “这难道不是仆射你此前所想要达成的目标吗？”

    “黔首百姓之数，可是如今儒生的百倍千倍。”

    “有了黔首百姓们的支持，就是有了群众的支持。”

    “群众的支持，才是民心所向。”

    “真理，不是靠辩论辩出来的......是从实践中得出来的。”

    “你不需要在辩论上辩赢那些你的反对者，你只要扩大你的支持者便可以了。”

    淳于越听后不由得眼眸发亮：

    原来仙府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这确实是扬长避短之法。

    同时也能快速的扩大仙儒之说的影响力。

    淳于越显然是一点就通。

    他之前没有想到这方面的问题。

    那是因为以前没有如今的这种环境。

    如今在大大小小的仙术学堂的帮助下，咸阳有不少百姓都识字了。

    民智提升更是极大。

    不少百姓甚至都在为两年之后参加科举而努力，便可见一斑。

    这些人若是都愿意投身于仙儒，何愁儒学不兴盛？

    到时候百姓们都支持自己的学说，那便是民心所向了。

    还怕其他儒生的诋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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