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凝望了一眼，好似为自己这荒诞的一声，批下了最后的注解，纪明转身离开了医院。

    身后的风吹雪，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向纪明问道：“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还想再逛一次街。”

    纪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不论是上学，还是上班，印象中我都是两点一线，很少出门。因为看到那些欢声笑语，就会放大我的孤独。”

    “嗯，逛完街你就该出发了……你现在行动自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

    虽然现实很残忍，但风吹雪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将事实告诉了纪明。

    “我知道的。”

    ……

    纪明先来到了松花江，就这么在沿江的护栏上趴了半个小时，完全没有一点想要打开电话的欲望。

    他第一次非常享受这种感觉，没有父母的叨扰，没有所谓的人情世故，他甚至哼起了小曲儿，没有一点点烦恼……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

    纪明回头看去，原来是有人在放气球求婚。

    不知道为什么，纪明忽然特别想看到结果，便挤开人群凑了过去……

    此刻，这个告白的男人正单膝跪在那个漂亮的女人脚下，女人矜持着，也可能是犹豫。

    但身边的围观群众们却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大声喊着“嫁给他”……

    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好像这个女人如果不接受这个男人，他们就要替她嫁似的……

    纪明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搞这么大阵仗，这个男人不可能因为女人稍微端着，就选择退缩……他总觉得这个男人肯定会整点活儿。

    下一刻，男人果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他递到女人手边，深情款款的说道。

    “你一直介意我在全世界各地跑着忙，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我作为你的男人，有责任去替你实现各种各样的梦想。我一直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是我真的有把你放在心上，也知道你需要什么……记得你对我说过，梦想有一辆车，以后能带着孩子去看最远的地方，最好的风景……今天，我就帮你实现这个愿望，也希望你能实现我的愿望，给我一个家，和一个能和我们一起去远方的孩子……嫁给我好吗？”

    周围的人掌声更加热烈了，而那个女人也终于给出了情绪，她两眼含着泪，从男人的手中接过了钥匙。

    纪明不是很懂车，但看到那液晶带着宝马标识的车钥匙，也知道这车肯定不会便宜。

    纪明突然释怀的笑出了声，全世界最动情的话，跟最赤裸裸的利益都摆在了这里，他竟然说自己不善言辞……

    纪明忽然觉得自己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便想在无数个灿烂的笑容中离开这里……他还是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因为会有虚伪和对物质的崇拜。

    他更厌恶这个因为一辆车，才会动情的女人，也厌恶那个有了车才能说出情话的男人。

    ……

    纪明走在中央大街的街道上，看着周围的人们。

    有的吃着路边摊，有说有笑。

    有的不顾周围他人的目光，肆意拥吻。

    还有的三三两两，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什么。

    明明自己也是跟他们一模一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他们，他们在墙内，自己在墙外。

    周围的欢声笑语，始终感染不了自己半分。

    纪明有些茫然，却又笑了笑。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个世间太多的烦恼，便是对过去的执着，对未知的渴望。

    可即便得到答案又能如何，即吹不起烟火，也熄不掉欲望，不如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

    又走过了一个街道，纪明来到了一处小巷子，坐在了便利店前的长椅上，手中是一瓶三块钱的哈啤。

    便利店的两旁，有一些陈旧的小吃店，因为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无所事事的老板们坐在店里打牌消遣，或喂着那些已经饿了半天的猫狗。

    旁边的理发店里，中年顾客对着镜子一言不发，也许他是个生意人，正在心里计算着今天的盈亏……不过看起来，他的生意不是很好。

    再不远处，一个乞丐带着几条狗，也许他的过去也存在着相遇跟分别，但那不重要，因为相遇和分别都只是一瞬间……不过还好，他的身边还有几条狗陪伴着他，也许他们还能相互扶持着，走很远很远的路。

    “真好啊……”

    纪明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羡慕的神色：“如果有下辈子，我也要过这样的生活，找一个心爱的女人，每天走在这条路上，不必离我那么遥远，我可以在早晨或黄昏，牵着她的手，一边吃着周围的小吃，一边走，不知道什么叫犯愁……”

    “希望你会有这样的来生。”

    风吹雪点了点头。

    这一刻，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恨，只希望这个跟自己一样可怜的人，能在彼岸找到属于他的花，也希望在那个世界里，有深爱着他的叶瑶。

    ……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不停，纪明再次在一座商场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跟着霓虹闪烁拉扯。

    直到彻底夜深，霓虹灯熄灭了一大半，他跟他的影子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他的心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如来。

    也许人便是由种种苦难融合而来，这些苦被一种不可抗拒的能量揉捏成了一个团，最终被塑造成了生命，灌输到了一个母体之中。

    众生皆苦，谁也无法逃脱，在这个看似无边无际的宇宙里。

    一阵风扑面而来，刺激着他的感官，将他拽出了思绪……风一直吹，带来了江上潮信的声音，可自己已经离开松花江那么远，怎么还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江桥觉得，这一定是幻听，那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向往，向往自由的无边无际，向往江水的无限包容……

    与自由共存的，还有深切的孤独感，最终只剩下一座孤岛，承载着心里的一切，继而摇摇欲坠，却又无法逃脱。

    这或许就是所有人的宿命，孤独跟死亡，就像是两头齐头并进的深海怪兽，带着人们也许并没有意义的一生，奔向了一个永远也无法探知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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