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分钟前。

    程实醒来，发现自己靠在一面墙上。

    眼前是一座座高楼的屋顶，闪着红光。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空气凉爽而湿润。

    “你大爷的王大海，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希尔顿酒店吗？”

    程实挣扎了下，发现身体被绳索牢牢捆住，嘴巴也被胶布封着。

    之前在储物间，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从枪里射出的是一颗麻醉弹。

    观察四周，判断自己可能在酒店天台后，程实有点慌。

    “等等，王大海该不会打算把我从楼顶推下去吧？”

    希尔顿酒店共十层，接近四十米的高空，掉下去妥妥嗝屁。

    思考着要怎么解开绳索，程实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44号恋人，我已破坏酒店安保系统，还让全智虎点燃了三楼，至少能拖延异常灾害管理局十分钟，接下来要我做些什么？”

    “108号恋人，你做的很好了，你是很重要的棋子，还不到暴露的时候。”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回现场，剩下的交给你了，一切为了恋人。”

    “一切为了恋人。”

    随着“砰”的一声门响，天台陷入安静。

    程实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尝试爬出去查看情况，而是在身边摸索，寻找有没有趁手的东西。

    运气不错的是，他手边刚好有一块还算锋利的铁片。

    用铁片磨开麻绳，程实听到天台上再次响起两个女人的声音。

    暗道这帮人不知道为什么，秘密商议完总喜欢待在现场不走，程实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跟纯白小妹很像。

    本来不打算露头的，直到他听见那声枪响。

    ……

    时间回到现在。

    程实死死压住女酒保，看向一旁地面，血迹勾勒出触目惊心的轮廓，咬了咬牙。

    虽然看不到纯白，但他知道纯白就在那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热冲出来。

    纯白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一想到纯白会死，他就像弄丢珍贵玩具的孩子一样，悲伤不已。

    还好对手是个女人。

    程实低头，突然，身下传来一股巨力。

    女酒保瘦弱的右手击中程实腹部。

    倒飞三米，程实大虾一样痛苦的半跪在地。

    女酒保站起来，原本一米六的身高膨胀到三米。

    大理石一样饱满的肌肉撕裂警服，表面缠满青紫色的血管。

    “你是天灾？”

    程实吞咽口水，有点后悔刚刚的冲动。

    都怪纯白跟他说，天启组织的恋人一般为普通人。

    结果他今天就遇到一个不一般的。

    “不好意思美女，刚刚是我冒犯了，你带荷鲁斯之眼走，我带那边的伤员去医院，我们就当从来没见过好不好？”

    程实爬起来，悄悄后退。

    女酒保冷冷看向他，猛地蹬地。

    整座天台摇晃了下，眨眼功夫女酒保已经来到面前。

    程实只来得及架起双臂，就被撞飞。

    感觉像是被一辆疾驰的跑车撞到，人还在半空，已经被女酒保扯住衣领，狠狠摔在地上。

    程实咬牙一个翻滚，躲过女酒保砸向他脑袋的拳头。

    狼狈的爬起来，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手枪，程实对准女酒保的面门扣动扳机。

    砰！

    女酒保脸上多出一个焦黑的子弹孔。

    程实还未来得及庆幸，就看到女酒保脸部肌肉蠕动，竟然从伤口处，把沾血的子弹挤了出去。

    一只手抓住程实手腕，女酒保另一只手结结实实轰在他胸口。

    咔嚓一声，程实胸口凹陷，喷出一大口血，枪也跟着掉落。

    将手枪踩碎，女酒保舔了舔嘴角的猩红，眼神冷漠，“如果不多管闲事，你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不好意思。”

    程实一口血沫吐在女酒保脸上，痛到咧嘴，“我这人就爱……嘶，多管闲事。”

    “太弱了，这就是你反击的方式？”女酒保擦掉脸上的污秽。

    “明明渺小的像一粒尘埃，偏要强装镇定，真可悲。”

    女酒保捏住程实的头颅，不断用力。

    剧痛侵袭着大脑，程实感觉头骨在变形。

    “嘶……关你……屁事。”

    “还在逞强？就让我捏碎你的骨头看看，你全身上下是不是只有嘴是硬的？”

    程实已经没力气还嘴。

    他当然清楚自己是粒尘埃。

    应该说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尘埃，如果能有幸落在那些大人物的鞋上，被带起一段路，就是尘埃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程实深知自己并非美玉，故而不肯加以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而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

    于是，他活成了人们眼中的半吊子。

    上学时，他的学习成绩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

    工作后，在国企没干出什么名堂，转身投向摄影事业，也是饿不死但也赚不到钱的状态。

    这二十八年，他想做的事仿佛总是差那么一点。

    现在，想救的人就在眼前，也还是差一点。

    “以这种方式死去，我算是史上最悲催的天灾了吧？”

    哪怕变成天灾，他也只能在做梦时变身一会，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吗？

    这种垃圾人生，干脆毁掉算了。

    心中似有恶魔低语，比夜色更深沉的黑爬上程实眼眸。

    女酒保感觉手掌一阵刺痛，像被一千根针刺入。

    下意识松手，女酒保放在身上的荷鲁斯之眼突然散发白光，如一块烙铁灼伤她的肌肤，飘向程实。

    抓住荷鲁斯之眼，程实眼底的黑色褪去。

    那颗雕刻在荷鲁斯之眼正中的眼眸活了过来，变成一只碧色猫眼，一个古怪的“?”符号在其中旋转。

    被猫眼注视，女酒保饱满的肌肉缩水成干枯的树皮，明亮的头发也变得苍白。

    短短几秒，女酒保像是老了几十岁。

    满脸不可思议，女酒保看向程实，“你激活了荷鲁斯之眼？不可能，一个普通人类怎么可能得到王权之神的天灾因子认可？”

    程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身体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刚刚跟女酒保战斗受的伤飞速复原。

    “把它给我！”

    女酒保气喘吁吁，试图去抢荷鲁斯之眼，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衰老成一具干尸。

    程实后退两步，忍不住松手，荷鲁斯之眼向下坠落。

    流淌在体内的暖流消失，程实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倒向地面。

    在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天台的楼梯间被电光钻破，以秦月为首的一群搜查官冲上来。

    他还听到某种探测仪传来的“滴滴”声，一群人将地面的血迹包围，还有人围着他大喊。

    朦朦胧胧，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下一秒，一切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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