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夏芷歆今日这一身盛装加上她冷下来的脸格外慑人，又许是真被吓惨了，“噗通”“噗通”几声，亭中孙家的姑娘们齐齐跪下。

    夏芷歆只看她们一眼，再未给予更多眼神。

    看向适才给她们领路的两人，“按理说这是贵府的宅内事，我作为外人不该多干涉，可你们也知我与你们家二姑娘的交情。你们家二姑娘是我的至交好友，眼下我既然撞见了别人试图要加害于她便不能当作没看见。”

    “今日是你们家二姑娘的好日子，也是贵府的好日子，此时若将事情闹开，丢脸的只会是孙府和你们尚书大人。看在妍妍的面上，我不欲将此事闹开，但我希望你们能将适才的事如实转达给你们尚书大人，让他好好为妍妍做主。”

    “光天化日之下，庶出的妹妹公然扬言要用腌臜手段谋害自家嫡姐，成何体统！今日我与在场各家的姑娘都可作见证，请尚书大人为妍妍做主，以孙家三姑娘为首的这几位姑娘以及孙三姑娘口中的穷书生，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她话音落，身后跟着的贵女便有几人附和。

    其中有不少性子直爽的更是直接骂出声，扬言孙府如果需要人作证，她们随时可来作证，说简直太不像话了。

    孙三姑娘被宠坏了，刚刚那一下被吓傻后，很快回神。

    想着这是在她家，父亲母亲宠她，祖母也一贯偏爱她，谁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孙露妍不能，夏芷歆这个勇诚侯府的假千金更不能。

    当即站起来就骂道：“夏芷歆，这是孙府，要你这个外人在这里多什么事！别说孙府，便是在勇诚侯府，而今都没有你说话的份！你都自顾不暇了，竟还敢将手伸进我孙府来，你以为你还是曾经那个备受宠爱人人都要给你三份薄面的勇诚侯府独女吗？”

    “你不过一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给你面子称你一声郡主你就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殊不知在别人看来你就是个笑话！众人宠爱天之娇女于你早已是过去式，现在的你，家人不喜未婚夫抛弃，你都沦为盛京城的笑柄了。若我是你只恨不得躲着不出门，哪会像你一样竟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寂静，四下一片寂静。

    针落可闻。

    孙家的姑娘和下人们吓得面上血色全无，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夏芷歆的表情；有与夏芷歆有些交情的贵女担忧地看着夏芷歆；夏芷歆身侧的如简气得浑身发抖。

    只有夏芷歆，神色始终未变。

    “所以你不是我。”她道。

    孙三姑娘声音猛然止住，对上夏芷歆平静的目光，莫名不安。

    “孙三姑娘今日所言，我会如实告知孙尚书，我倒要问一问孙尚书，是不是在他眼中我这个陛下亲封的郡主也不作数。或许，下次入宫见到陛下，我可将今日所闻当笑话说与陛下听。”

    说完夏芷歆没有再逗留，径直越过凉亭往孙露妍院子的主屋去。

    她身后几人忙跟上。

    孙三姑娘腿一软，跌跪在地。

    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不远处的树后站着几人。

    显然将这里发生的事都看了清楚听了真切。

    “朝阳郡主待妍妍真是一片真心，往后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我们也要多帮朝阳郡主一些。”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

    母女二人正是孙露妍的母亲和长姐孙露梨。

    孙露梨倒不是特地为着楚国公府上门求亲前来，是她夫家婆婆宽和，准她每隔一段时日回孙府陪母亲。算上今日，她这次回孙府省亲已经有三日。

    按理这会儿作为当家主母，孙夫人应该去前厅招待前来提亲的国公夫人，这不是楚国公府的人还没到么，大女儿要来陪小女儿，她便先跟过来看一眼再去前厅。

    却撞到了这样的事。

    “母亲，如今连个庶女都敢公然算计妹妹了，您还打算一直这样忍下去吗？您总是这般不争不抢任由那刘氏嚣张，往后等我和妹妹都出嫁，您独自一人在这府中还不知要被人怎么欺负。您身子又一向不好，您叫我和妹妹如何能放心。”

    “你不用担心，母亲心里有数。”

    孙夫人也是家中娇养长大的，年轻时候就是很骄纵的性格，这些年也不过是迫于无奈将本性藏了起来而已。

    “我从前忍，是你和妍妍渐渐大了，我怕你父亲拿捏你们的婚事，在你们的婚事上苛待你们。婚姻是你们一辈子的大事，稍一不慎便会毁你们一生，母亲不敢有丝毫大意。现在不同，你嫁了个好人家，你妹妹也即将有好归宿，楚国公府是极好的人家，国公家的二公子我也见过，那是个人品贵重又才华横溢的好儿郎，待你妹妹又一心一意，母亲再无顾虑，往后在这府中母亲不会再容忍他们。”

    外面都在传楚玉华这番求娶孙露妍是不想娶兰渝公主，拿孙露妍做挡箭牌。只有孙露妍母女三人知道不是。

    虽不合礼数，但楚玉华昨夜确实是悄悄单独来拜访了孙夫人，在孙夫人和孙露梨面前表了态。

    或者说，楚玉华是先来见孙露妍表明心意，得了孙露妍点头，他和孙露妍才一起去见孙夫人和长姐。

    一段时日过去，夏芷歆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武学天赋一般的如简与她已经相差一大截。

    是以此番夏芷歆脚步微顿，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如简却没有。

    习武之人耳力较之寻常人要更好一些，武学造诣越高的人听力越敏锐。夏芷歆听到了孙夫人和孙大姑娘的对话。因着距离有些远，听得不大真切，只依稀听到一些。

    但也足够了。

    稍一推断便大致能知她们在说什么。

    思绪不由回到上辈子。

    上辈子就在她大婚前不久，孙夫人病重，而后日日缠绵病榻。她对此记忆尤为深刻，因为她大婚时孙露妍要忙着赶回孙府照顾病重的母亲，只是去勇诚侯府匆匆送了贺礼便离开。

    那时楚沁羽又在忙着她自己的婚事，恰逢她未婚夫家来了长辈要招待，楚沁羽不能陪她太久。很多人都被夏欢言笼络了去，在她身边陪她的同龄闺中友人本就只有楚沁羽和孙露妍，而她二人也是不得已来匆匆去匆匆。

    她那场婚礼，看似盛大，实则萧索。

    很冷清。

    穿着嫁衣坐在梳妆台前，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想着她还有一心待她的萧旭谦。

    当时的她是真将萧旭谦当作唯一的支撑。

    萧旭谦却给她致命一击。

    想远了。

    缓了缓渐起的愤怒心绪，将思绪拉回来。

    上辈子孙夫人若是没有病重，孙露妍估计也不会遭人算计。这辈子很多事都提前了，孙露妍的婚事提前到了孙夫人病重前商定，孙夫人了却一桩心事，应该不会再抑郁成疾。

    事情在一点点变得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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