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弥散着淡淡荧光的气泡隔膜陡然一变。

    画面瞬间变黑。

    “呯！嚓嗞嗞……”

    傅青海一头扎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头盔和地面摩擦出丝丝火星，尽管傅青海在穿越墓石之门的瞬间已经熄灭了等离子推进，关掉了喷气涡扇，收拢了短翼，但是冲出网道的速度还是让他在地面上犁出了一条浅坑。

    接着“噗通”一声，傅青海半个身子扎进了水里。

    傅青海连忙撑起身子，查看周围环境。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点点暗淡光芒，目镜的视觉补偿+眼球后的视觉控制器官，瞬间做出调整，让傅青海将周围环境尽收眼底。

    仿佛是巨人城市的下水道，这里耸立着数根擎天之柱，柱子顶端是看不见的黑暗，柱子基座被掩埋在肮脏残破的废墟之间。

    极目远眺，地面被大小相连的数十片积水区淹没覆盖，略微高耸出水面的废墟堆上，有一些简陋的人造建筑物，就是那里发出的暗淡灯火，细碎的微光在漆黑的水面上反射着，惹得水面下暗流涌动。

    虽然傅青海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可是这熟悉的画风，恍惚间勾起了，刚进入战锤40K宇宙时，轮回世界塞给他的那段童年记忆。

    巢都？

    傅青海从积水坑里站起身子，污水从他身上淅淅沥沥地流下，先是检查了一番身上的武器装备和战利品，全都完好无损。

    这时，傅青海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转身看向周围，开口道：

    “大爷，大爷？大……卧槽，我师傅呢？”

    胡先老头不见了！

    傅青海连忙从水坑里拔出腿，走上岸边，四处寻找。

    黑暗环境并不能影响傅青海的视觉，他将周围都找了个遍，却没有发现胡先老头的一丝踪迹，连棕色破烂布袍的衣角都没有找到。

    傅青海有些愣愣地站在原地。

    两个人明明是一起进入的那片朦胧荧光气泡，怎么出来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傅青海快步走向自己摔出来的那个方位，想看看自己是从哪里掉出来的。

    傅青海手脚并用爬上废墟顶端，来到一根擎天之柱的基座上，四处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传送门的构造物出现，仰头看去，巨柱的上半部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仿佛通天之塔，会让巨物恐惧症患者瞬间心跳加速的那种。

    巨柱的正中间，有一块不起眼的黑色，和周围黑得不一样，略微更深一点。

    但在阿斯塔特的视觉里，这块黑斑就很明显了，傅青海仰着头，背后硕大涡扇启动，整个人“噌”地往上蹿了一大截，来到了几百米的高空中，一间从巨柱中间掏空的方形石室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涡扇停转，磁力鞋底轻轻落在了地上。

    回头看去，自己眼下正站在一个隐蔽的高台之上，离下面的废墟至少有六百米远，似乎是在无边无垠的巨大高墙上凿出来的空洞。

    傅青海转回头，在这间空洞里搜索了起来。

    不大的空间内，堆放着一些垃圾杂物，一些空的瓶瓶罐罐，一些燃烧后的灰烬和粉末，石垩墙壁上铭刻着一堆鬼画符，蜿蜒扭曲的雕刻，看着就有一股魔法和巫术的不详感觉。

    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傅青海目露疑惑。

    这墓石之门的出口和入口怎么完全不一样？

    星神碎片指的路有问题？

    啊！

    傅青海恍然大悟，暗道自己蠢了。

    墓石之门是太空死灵的造物，如果傅青海进去后又从另一个墓石之门里出来，那不就又回到另一个太空死灵的地盘了，这不等于羊入虎口、逃了白逃吗？

    所以，星神碎片为他指示的出口，根本不是另一个墓石之门，或许是一个网道节点。

    可是，老头子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呢？傅青海百思不得其解。

    傅青海看到过一种说法，说墓石之门和灵族正儿八经的网道入口相比，等于是在网道上凿洞，所以墓石之门非常不稳定，不仅需要快速通过，还有随时崩塌的可能性……只是，进去两个人，出来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傅青海眉头紧皱，环顾四周，脸色有些难看。

    这他妈的，算什么事……傅青海心里暗骂。

    他不是不爽自己抱住的大粗腿没了，他是担忧自己的师傅，被网道传送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本来胡先老头回战锤40K宇宙，就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回来给自己当打手镇场子的，结果现在人被弄丢了。

    老头子是Lv.7级的轮回者，轮回世界里见过的大风大浪也多了，自保应该是无虞的。但是，傅青海就觉得……有所亏欠。

    虽然嘴巴上没说，但傅青海心里可不是那种觉得一切馈赠皆为理所当然的白眼狼，傅青海曾暗暗发誓要帮胡先老头完成他的执念，只是怎么完成傅青海也暂时没有思路。

    胡先老头的问题，涉及的层次太高了，太抽象，太形而上，不是把炮管增多、把口径增大、把装药量翻倍就能简单解决的。

    “哈……”

    傅青海双手叉腰，牙齿摩擦着，叹了口气。

    傅青海摇了摇头，将内心对老头的担忧暂且按下，专注应对眼前的情况。

    初步判断，这糟烂而熟悉的画风，这里很可能是某座巢都的底层。

    傅青海抚摸着墙壁上的凹痕，他意识到，巨柱的空洞，魔法的痕迹，网道的节点……这一切都暗示着这个地方不太简单，他要好好查看一番。

    傅青海蹲下身子，取下头盔，拈起了地面上一点未燃尽的灰烬，在指尖摩擦着，放在鼻尖下轻轻一嗅。

    拉霍叶。

    都不用味觉侦测神经判断，记忆深处的气味直接告诉了他答案。

    人类帝国中常见的娱乐性烟草，远征舰队里都有船员在吸，有着与大麻类似的麻醉功效，但更加容易上瘾，可以归类为软性毒品。

    出现了拉霍叶，说明有人在这抽烟？等于什么也没说。

    傅青海眼角察觉到有异样的光芒闪过，他转身捏起一小块碎玻璃块，放至眼前仔细端详。

    就是一块玻璃片，没什么神奇之处。

    傅青海心念一动，胸甲外侧的甲片自动掀开，露出一个小型照明灯，白色光芒打在手里的玻璃片上。

    忽然，玻璃片里浮现出了一副诡异邪恶、变换不停的画面：

    树木扭曲枯烂，长出了一簇簇霉黑色的真菌，真菌膨胀，伞盖打开，下面挂着一串皮肉干朽的人头，空洞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傅青海，下颌骨自动张开，发出无声的呐喊……

    “靠！”

    傅青海一把将玻璃片扔开，碎玻璃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反射片。

    这是反射片！

    反射片，本质上就是碎玻璃片，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或许是某艘迷失在亚空间里的舰船，或许是某个靠近现实帷幕薄弱处的星系，总之，这些玻璃片在混沌能量中浸泡了几十年，被完全污染了，浸染了灵能的力量且具有高度成瘾性，使用者在观察这些东西时，会短暂看到混沌领域的景象，引发他介于奇妙兴奋与极度恐惧之间的情感。

    据说，某些反射片里甚至寄宿着混沌恶魔的灵魂。

    傅青海看着这一地的碎玻璃，目光惊疑不定。

    现实里的毒品大概分三类，镇定剂，如吗啡，兴奋剂，如摇某丸，还有迷幻剂，如LSD。

    战锤40K宇宙里的反射片，大概就属于迷幻剂的范畴，但它的致幻原理是亚空间灵能。

    抽拉霍叶都不算什么，拉霍叶在某些士气和纪律都不太行的凡人辅助部队里，甚至是特供军需品，但有人在这里吸反射片，性质就不太一样了，这属于异端行为……

    傅青海站起身来，目光有些凝重。

    联系到墙壁上的符文，这个空洞，可能是某些邪教徒的聚集地，再联系到墓石之门和网道节点……

    傅青海审视着地上的这堆垃圾杂物，再次蹲下，掐起一小撮绿色粉末，放至嘴边，缓缓伸出舌头品尝。

    脑海里“轰”地一下，傅青海瞳孔一缩，“呸”一声将绿色口水吐了出去。

    看到反射片以后，傅青海对这玩意儿的出现都不太感到意外了。

    死灵药。

    也属于致幻剂，产自涅克洛蒙达巢都。

    在涅克洛蒙达底巢，数千年里堆积成山的腐烂食物在变异真菌的作用下产生了一种绿色粉末，饮用后会使人产生快感和幻觉，一种被被帝国严令禁止的高烈性高成瘾性的危险药物，很多上巢贵族和下巢平民却都沉溺于这种药物的快感之中不可自拔。

    传说，过量饮用死灵药能直接打开饮用者灵魂与肉体的通道，如果他的灵魂足够强大，那么就能摄取亚空间之力，相对的弱小的灵魂则会直接被反向吸走，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的空壳。

    换句话说，对于战锤40K宇宙的施法者来说，死灵药在某种意义上，也算一种补品。

    有死灵药，这里是涅克洛蒙达巢都？

    傅青海心里判断着。

    涅克洛蒙达巢都世界，在人类帝国里或许算不上大名鼎鼎，但在战锤40K爱好者圈子里名气还挺大的，因为以它为背景有RPG游戏和跑团书。

    直到，傅青海伸手拨开一团垃圾，看到了下面压着的一张小巧卡片。

    傅青海拿起这张卡片，上面用歪扭稚嫩的低哥特语写着：

    “梦娜，和露西姐姐，永远在一起！”

    下面还画了一个爱心和笑脸。

    “操……”

    看着这张卡片，傅青海沉默了。

    痛苦的往事和回忆一瞬间涌上心头。

    什未林巢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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