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7月

    最近农忙，大人小孩都在地里帮忙抢收。

    妈妈挖红薯，我在旁边玩泥巴。

    最近都不用打猪草了，家里的猪根本不缺吃的。

    红薯藤可以喂猪，现在红薯也可以喂猪。

    家里的红薯有两种，一种红皮的，还有一种黄皮的。

    自己种的红薯，生吃，水煮，蒸熟，烤熟的，都好吃。

    生吃清甜。

    但烤红薯蜜甜焦香，诱人的很。

    我最喜欢吃烤红薯。

    妈妈喜欢用红薯煮饭。

    煮完饭，在灶里埋个红薯，就是我的零嘴儿了。

    挖了几天红薯，也吃了几天红薯。

    就是我最爱的烤红薯，吃着也不那么香了。

    于是，我跟妈妈商量，我们能不能不吃红薯了？

    最后，一锅红薯喂了猪，我们吃的是面条。

    自从那次暴雨过后，最近都是大晴天。

    麦子割了后，用连盖打下麦子，送到风车里过一遍，可以筛除很多没用的东西。

    我打不了麦子，就站在椅子上摇风车。

    没办法，这里没有水车，只能靠人力。

    住在半山腰的林伯家里有打面的机器，烧机油的。

    听说他家大儿子在外面挣了钱以后，特意找人买回来的。

    整个柯家垭村，就他们家有这个，所以村子里的人为了方便，都去他家打面粉。

    自然不是免费的。

    留下一些粮食，算是用机器的费用。

    以物换物，是最原始也是最质朴的贸易。

    当然，如果舍不得花费这个代价，那就只能用自家的石磨了。

    在没有那个机器以前，大家都是用石磨碾的。

    太费事儿了，所以妈妈带我去林伯家打的面粉。

    这是我第一次到这里。

    我才知道，原来大家可以是，很多户人家住的很近的。

    从半山腰往下，三四户或五六户人家，错落分布。

    房前屋后，左邻右居。

    十来步就能从这一户走到另一户人家。

    房屋周围，果树环绕。

    橘子，枇杷，杏子，桃子，猪圈旁边爬着葡萄架。

    屋檐下，台阶旁，种着灯笼果，还有各种小花。

    很温暖宁和的画面。

    与焚园完全不同。

    焚园，入眼大槐树。

    一侧是大片竹林，一侧是大片榆树，最大的一片，是青柏。

    爷爷倒是种了些果树，但都种在他家地里。

    有两棵橘子，一棵木瓜，一棵樱桃，三棵石榴，一棵柿树，半棵桃子树。

    都在离焚园比较远的地方。

    种的稍微近一些的苹果树，梨树，龙眼，葡萄，枇杷，都没种成功。

    也不是种死了，就是不开花不结果。

    稀疏的枝叶，证明它们是活着的。

    但一年年下来，连山上的野果树都不如。

    听说，这些树都是爷爷亲手种下的。

    第一棵石榴树就种在牛圈那边，好几年了都不开花结果。

    大家都以为是时间还没到。

    后来又弄到了两棵石榴苗，奶奶说种到外坡那块地里去。那边离家不近，附近又没个遮阳的地方。等石榴树长大了，还能在树下躲躲太阳。

    爷爷一听在理，就种过去了。

    结果，第二年就开花了，虽然才十来朵。

    第二年，一树红火火的石榴花，结了不少的石榴。

    而牛圈附近的那棵，还是没动静。

    爷爷把它也移到了那两棵附近。第二年就开花了。

    爸爸把这些事情当故事，讲给了妈妈。

    妈妈又把它们告诉了我。

    焚园里住的都是我们吴家人。

    虽然分了家，但都在一个院子里。

    二爷爷和三爷爷因为工作的原因，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

    但逢年过节都会回来。

    二爷爷在乡镇中学当校长，两个儿子也都是老师，都住在学校宿舍。

    三爷爷在县粮食局工作，家里的儿子女儿在县医院上班。

    他们一家在县城有房子。

    两家常年不在家，地就让大伯和爷爷他们种着。

    爸爸不在家，我家自己的地都要忙不过来了，所以就没要他们的地。就留了一块很近的菜地，平日里种些韭菜大蒜小葱，平日里要用去取很方便。

    二爷爷回来了，在爷爷屋里。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事。

    大概谈了一个多小时，二爷爷就走了，连饭都没留下来吃一口。

    二爷爷是我爸的干爹。

    听说，我爸爸现在的工作，也是二爷爷替他找的。

    二爷爷和爷爷很不像。

    二爷爷比爷爷高了整整一个头还加上脖子。

    而且可能是因为是学校校长的缘故，他看起来很威仪，不怒自威。

    我偷偷的问妈妈，爷爷和二爷爷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妈妈告诉我，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太爷爷一生，有三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早逝，留有一女，已经去世了。

    第二任妻子，生下了爷爷，是长房长子。

    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

    后来，有了第三任妻子。生下了二爷爷和三爷爷兄弟俩。

    这位太奶奶很长寿，到现在还活着，就住在县城。

    自从太爷爷走后，太奶奶就搬去了县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是偶尔从两位爷爷口中知道，人活得很好。

    我记得妈妈说过，焚园里的人，很难能够长时间离开。

    可是这位太奶奶，不仅彻底离开了焚园，还活得很好。

    而且，二爷爷和三爷爷两房，基本都住在外面。

    焚园和他们快完全没有关系？

    三爷爷家的姑姑，我好像就没有见过她。

    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没在焚园见到过她。

    这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所以我直接问了妈妈。

    妈妈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是听别人说的。……”

    听说，有算命先生说，太爷爷可以活到一百多岁。

    但事实上，他刚过完六十岁就走了。

    有人说，他与神秘的存在做了交易。

    用他知道，换得了太奶奶和两位爷爷的自由。

    爷爷是长房长子，根本没有离开的可能。

    都是道听途说，谁也不知道真假。

    （母亲代笔）

    ————

    母亲留言：

    你姥爷那边来了消息，已经找到你爸爸了。

    他在沧迩湾供销社当售卖员，算是公职人员。

    当地偏远贫瘠，沧迩湾供销社是唯一的售卖点。

    当地百姓需要的盐，糖，布，针线，剪刀，消炎退烧药，很多东西，都只有供销社才有。

    沧迩湾供销社只有他一个售卖员，全年无休，每天都必须开门。

    他没办法回来见我们，只能我们想办法去见他了。

    另外，你爷爷说，你上学的事儿，不会有问题的。到你七岁的时候，保证你能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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